日落雲海,臨近黃昏。


    一位路人相貌尋常的男子,背著一柄略微有些生鏽,但卻劍刃卻磨得異常鋒利的劍,獨自走在前往謫仙城的茶馬古道。


    男子的身材挺拔而高瘦,身著一襲破舊不堪的簡陋麻衣,腳穿草鞋,尋常的臉上生著一雙死魚眼,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很是沒有幹勁。


    這位相貌路人的尋常男子,名喚劍無極,他來自於嶺南。


    一柄鏽劍、一襲麻衣、一雙草鞋,就是他前半生的故事了。


    窮山惡水的嶺南,位處於唐國南方的邊境,那裏煙瘴彌漫,妖獸無數,而且還動亂不休。


    與嶺南接壤的地方,居住著一群兇殘嗜殺的蠻族,這些蠻族就是造成嶺南動亂的原因。


    雖然和唐國是鄰居,但蠻族卻很惡劣,他們經常掠過邊境,搶奪和殘殺嶺南的百姓。


    蠻族有著成千上萬的部落,人口的數量自然極多,他們號稱千萬億之眾,這雖然有些誇大其詞,但也能證明蠻族人數之多。


    因為煙瘴彌漫,還有常年戰亂,略微有些身家的嶺南人,大多都搬離出去了,這也導致嶺南的人口,逐漸減少,直到最後不足百萬戶。


    蠻族人高大魁梧,茹毛飲血,“蠻”的字麵意思是,便是兇惡、粗野、不通情理,蠻族人的生性,就如同“蠻”字所解。


    高高瘦瘦的劍無極,有著一副不似嶺南人的身材,因為常年生活在煙瘴之地,嶺南人大多麵黃肌瘦,而且個子也普遍不高。


    蠻族部落裏的居民們,做夢都想跨過嶺南,染指唐國中原,飲馬黃河,側臥在錦繡江南的青山草地之上。


    可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們卻一直未能得償所願。


    而抵擋住兇殘的千萬億萬蠻族的人,正是這矮弱瘦小,不足百萬戶嶺南百姓。


    蠻族人茹毛飲血,兇殘嗜殺。


    可是嶺南男兒之血性,卻要更勝一籌,他們是戰場上最勇猛的戰士,他們無所畏懼,他們悍不畏死。


    嶺南人不管麵對什麽樣的困境,從來會不後退,也從來不會逃跑,那怕知道了前方是一條死路,他們也會直接衝過去,戰至最後一口氣,留盡最後一滴血。


    這種悍不畏死的血性,是因為嶺南人知道,越是怕死的人,隻會死得更快。


    ……


    劍無極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勞作。


    那天,年近六歲的他,早餐就外出砍柴,直到黃昏時分,才歸家。


    他背著砍好的柴火,一路艱難迴家。


    可走到村寨門口的時候,隻看見了血流成河的大地,他急忙跑迴家中,卻不見父母身影。


    一番尋找後,他終於在村寨的西邊,找到了一座死人堆起的屍山,村寨裏的老老少少,無一幸免,全部都在此了。


    這位年幼的孩子,爬上屍骨累累的屍山,扒出雙親的屍體,身上披著的寬大麻衣,滿是血水。


    太陽已然落下,孩子耗費了一夜,用那手羸弱的十指,親自為已故的雙親,刨了兩座墳。


    為父母的遺體蓋上泥土後,天邊的朝陽,剛好升起,孩子的十指也已是血肉模糊、傷痕累累。


    呆呆的望著遠處地平線上,正好升起的暖陽,這位六歲孩子明白了一件事。


    從今往後,不管這煌煌大日再升起、再落下多少次,自己都再無雙親了。


    返迴家中,孩子取下茅草屋裏,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孤身一人離開了村寨。


    ……


    茶馬古道上的劍無極,抬頭西望,看著天邊殘陽,他迴憶起,很多年前的下午。


    那一年,他十二歲了,已經從六歲孩童,成長為少年了。


    那是一個秋季,簌簌落葉,滿林枯草,萬物寂滅。


    那是下午,他很餓,已經連續四天,沒有吃到任何食物了。


    因為冬季將至,那些可以飽腹的草根,也隨著消失了。


    但是少年人卻笑了起來,因為他看見了一種可以食用的野菜。


    這種野菜在嶺南被人稱為“地菜”,外形和薺菜很像,這種“地菜”是可以生吃,但因為氣味較重,嶺南人更喜歡將其當做配料。


    但少年此時采摘的野菜,卻並不是他認識的那種“地菜”,雖然它的外形和“地菜”很像,但卻天差地別。


    而且這不知名的野菜,還蘊含毒性。


    少年人自幼就上山砍柴,就認識不少野菜,他若是仔細勘察,自然能分辨出這野菜和“地菜”的不同之處。


    可是,已經餓得雙眼發紅的少年人,此時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撲過去,抓住滿地的野菜,拚命的狼吞虎咽。


    吃盡地上的不知名野菜,少年人滿足的躺在了地上,嘴角還留著綠色的菜汁。


    他的腦袋不知道為何暈沉起來,腸胃也傳出了惡心想吐的感覺。


    這時,少年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吃錯了野菜。


    腦袋昏昏沉沉的少年,想起皮膚黝黑的父親,心裏一陣孤獨,他甩了甩頭,驅逐這種亂七八糟的幻象。


    這種野菜的毒性很強烈,若是任由野菜的毒性,繼續在自己身體裏運轉,他可能真的會死。


    但是少年不想死,因為他還要血海深厚未報。


    因此,他開始自救,他唯一知道的治病法子,就是放血療法。


    嶺南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幾乎找不到郎中,所以當地人若是得了病,而且是中毒了,他們唯一的治療方法,隻有放血。


    少年人還記得,村寨裏一位年輕人身患重症,按常理而言,應該為年輕人準備後事了,可當地人廣為流傳的放血療法,居然救了年輕人的性命。


    少年從腰間抽出那柄,已經磨了許多次的鐵劍,他拿著鐵劍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道口子,望著手腕流出的鮮血,少年隻得默默祈禱著奇跡的出現。


    或許是毒性上來了,也或許是氣血流失太多,少年雖用盡全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悄無聲息間,他終究還是閉上了雙目。


    或者,命不該絕。


    也或許,他這條爛命,老天爺都不願意收。


    少年渾身一個激靈,猛然清醒過來,他抬起手臂,看著滿臂血水的胳膊,鬆了一口氣,雖然腦袋還是有點暈,四肢也沒有什麽力氣了……


    但自己好像活下來了。


    望著日落西山的夕陽,少年露出大難不死的笑容。


    父親,我又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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