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徊神色平靜地看著她說,程溫見她當真要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便立馬放緩了態度。


    「……鍾太太何至於此,我們可以商量。」


    「不用商量,既然一定要交易,那您是要我們三人一起死這兒,把您的金銀財寶分給在場的諸位,還是你要股份,讓我留下,讓他走,然後你跟我一起死,把你的錦衣財寶分給他們,哦對了,鍾徊,到時你記得把股份轉讓的文件燒給程六爺瞧,您選吧。」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摸不著頭腦了。


    「按鍾太太的意思,我是非死不可了?」


    「是啊,但這不是還有我嗎?您既是這麽想要做交易,當然在場的諸位都要有份才公平嘛,各位,你們也不用站隊,屆時我和程六爺咽了氣,那程府上所有的東西,金子銀子、綾羅錦緞、名畫名作,反正值錢的,你們都隨便拿,也不用怕什麽翼州府的程家要找麻煩,因為程家根本就懶得多管閑事,盡管拿,這是你們應得的,官兵若是問起來,寫張承諾書,再讓他畫押,承諾書會不會寫?鍾徊你到時幫他們寫一下……」


    「周玉笙!」程溫忍無可忍,「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們!」


    「嘣——」


    她朝屋頂開了一槍,立即又抵著程溫,這一槍響,眾人才收攏了心神,意識到她來真的,程溫放在膝上的手哆嗦抖了一下。


    「我沒開玩笑!你們一個個的,欺人太甚,到底要給多少才是夠的,要我們怎麽樣才可以,你告訴我?是所有人都死了,把所有金銀財寶堆在你一人身上才行?是不是?「她情緒逐漸不受控,抬手便扣動扳機,勢要再開槍。


    「玉笙!」鍾徊即刻將人喊住,極力地溫聲安撫,「不要衝動,好嗎?」


    她垂眸不應,隻繼續說:「我槍裏總共六顆子彈,還有五顆,足夠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就趕緊交代吧。」


    「我、我……我不想死啊!鍾太太,我放你們走!我放你們走!你別開槍!別開槍,我不想死……」


    程溫整個人都癱軟,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情勢陡然倒轉了過來。


    「玉笙,我們現在可以迴去了,先放下槍好嗎?」鍾徊說著,慢慢靠近,「還有泠樂呢,你早時出門還答應她要早點迴去的,你忘了嗎?」


    提到女兒,她終於有所反應,抿緊唇,眼底凝起淚珠,搖搖欲墜。


    倏然間,從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原是適才的槍聲引來了護軍,在他們跨進門之際,鍾徊一步上前,奪過她手裏的槍,反手丟進椅子下。


    「都不許動——」


    很快,在場帶槍的人連同程六爺都被帶走了,白太太與陳夫人報了警要找玉笙,故而兩人倒是安然無事。


    「你適才在做什麽?」他壓著聲發問。


    玉笙低頭抵著他身,便是覺得心情悲痛,可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放聲大哭、起伏動盪,隻是平靜、清醒地看著在她身上蔓延的苦恨糾纏,認清自己無法像坡頂的樹那樣,陡直孤自而立,便也可得一身枝葉,其實稀疏也沒什麽關係,可她身在坡穀的茂密裏,重重包圍,千條萬縷的藤條勒緊了她看似枝繁葉茂的樹冠,不知到哪一日,她就被圍困起,再也不見天日,徹底腐爛在他們的陰影裏。


    「鍾徊……迴去吧。」


    他沒有多想,應了她的話,兩人一道迴去。路上護軍持槍來往,不允許車輛過往,他們沿街步行迴去,一路上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剛才的事,隻是平淡地說起一些如常的事,仿佛他們這樣在一起過了很長的時間。


    在後來等待迴去的日子裏,鍾徊沒有一夜是覺得心神安寧的,隻覺是浮在半空中,恍惚不定。玉笙開始張羅起收拾行李,多數都提前送去寄存在公司,屆時由他們員工搬上船。


    「咚咚。」


    「進。」


    書房門被推開,玉笙走進來——「還沒完呢?」


    鍾徊放下筆,唿了口氣道:「要交手的事有點多,不過這還有幾日,就快忙完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完。」她小聲嘀咕,隨其繞到他旁邊,低頭瞟了一眼那文件,突然道,「鍾徊,你看過那北苑書房裏的書嗎?」


    他不解,抬頭對上她視線,沉默有時才點了頭。


    「隻看過一些,不過那是很久以前了。」


    「這樣啊……今時不同往日,或許可以再去看一下。」


    鍾徊轉迴頭,沒有應聲,玉笙低著頭,久久地凝視著他側臉,忽而說,「你怎麽都不變老的?」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是人都會老的。」聽見他聲音裏有笑意,玉笙又道:「我便覺得我老了,可你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樣子,我有時覺得我沒有必要想這麽多。」


    「你確實不用想那麽多,合該隻在你看得見的範圍裏挑挑揀揀,好的留著,壞的就丟了,不想也不悔,玉笙,這才是快樂的方式。」


    玉笙彎腰伏在他肩上,雙臂擁緊了他,轉頭親吻他的臉,問是:「那你呢?」


    「我啊……」鍾徊也轉頭看向她,眼神悠遠,似像晨時朝霞映著的海麵,玉笙從中看到蒼茫遼闊,他說,「你的快樂也會成全我,若是不能,定然還有其他辦法。」


    她點點頭,跳過這個話題,問起他以前孤自到處走的生活。他說,他在任何想停留的地方下車,城市、小鎮、原野、海邊……那時他還喜歡記日記,但實際上那不能稱作是日記,因為他不是每天都那麽勤快。他的學校是叔父給他找的,換過幾次,但讀的都是經濟學,蘇子硯便是在最後一次換的學校裏認識的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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