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低頭一笑,語氣耐心和緩,「娘子就不必問這麽多了,入宮之後一切都會知道。」


    什麽都問不出來,我索性叫阿鸞隨便給我梳了髮髻,隻想著快一點知道現在的境況。


    阿鸞嘆了一口氣,「門外的禁衛,換了兩撥,可都不認我手裏的信物,想來與宋王毫無關係。」


    我知道她也在擔心,握了握她的手,「很快就知道了,宋王一向謹慎,不會出什麽事的。」


    出了正門,宮裏派來的馬車已停在前麵,暗嘆一聲,踏上馬車。


    「團兒!」


    一個激靈,我迴頭急忙尋找這個熟悉聲音的主人。


    阿兄穿著青黑色僧袍,單手牽馬,在幾丈之外等著我,目光焦急而擔憂。


    「阿兄!」


    轉身下車的步子被內侍攔住,他低頭懇切地求道:「娘子莫要為難我們了。」


    「聖人不許我見自己的兄長麽?」我生氣地質問。


    「聖人的意思,請娘子即刻進宮,日後一切都好說。」


    「我隻和我阿兄說幾句話,耽誤不了太久。」


    「娘子,聖人有令,娘子在麵聖前不能同任何宮外的人說話。」


    幾個內侍跪攔在阿兄身前,我沒有辦法,隻能沖他喊道:「阿兄,等我從宮中迴來就去找你!」


    他想要喊些什麽,又一次被跪在他身前的內侍攔住,最終也隻是沖我點了點頭。


    進宮後換了肩輿,他們沒有把我抬到蓬萊殿,而是在含涼殿前停下了步子。


    我滿腹狐疑地走了進去,殿中卻空無一人,連內侍婢女都沒有。


    「娘子稍等片刻,聖人很快就到。」內侍說完,就躬身退了出去。


    坐立難安,我的雙手死死抓著麵前的桌案。大約過去了兩刻,才聽一聲門響,腳步聲緩慢孤寂,隻有一個人。


    轉頭而望,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我。


    他穿著喪服,簡單地束髮而簪,露出幾縷白髮,有些顯眼。


    薄痩的身子支撐著他的步子,微微發抖,卻沒有猶豫。


    「聖人……已經是你了麽?」


    被他輕輕擁入懷中,耳邊的心跳聲慌亂卻沉悶,他緊了緊手臂,低聲說:「都結束了,你也終於迴來了。」


    他做到了。李顯駕崩不過二十日,他就成了皇帝。


    皇帝……我心裏揪著,忙問他:「李重茂呢?」


    他將我的頭重新按迴他的胸前,「溫王在清思殿住著。」


    我鬆了一口氣,李重茂還活著,他隻是被軟禁在宮中了。


    「那陸小娘子呢?」


    「溫王妃也在清思殿。」


    終於徹底放下心來,我環上他的後背,踏實地靠在他的胸膛,「旭輪,謝謝你。」


    摟著我的雙臂明顯一僵,轉瞬之後又緊了緊,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你早已熟悉宮中事務,如今留在宮裏,既能和我在一起,也能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掖庭繼續交給你,至於後宮……我雖不能冊立你為皇後,但一定以你為尊。從我第一次做皇帝起,淑妃這個位置就是給你留的,二十六年了,總算等到了。」


    我實在疲累,不願去想做他哪一個妃嬪的事,隻單單靠在他的懷裏,卸去這二十日的擔驚受怕。


    過了不知多久,我不得不起身笑道:「你是手握實權的聖人了,如今又剛剛即位,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我可耽誤不得這麽久。」


    他低頭看著我,眼神忽然閃躲,沒有說話,又將我攬進懷中。


    我有些不解,輕輕推了推他道:「我既然留在宮中,以後就有的是時間,何必在這一時?你快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也想去看看我阿姊,她如今住在哪個殿?」


    「團兒」,頭頂的聲音顫抖著,我被他抱得更緊,「皇太後她……她被亂兵……」


    五雷轟頂,我愣在他的懷中,竟不覺笑了笑,茫然問道:「你在說什麽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來得及阻止,我……」


    頭皮發麻,我的手腳很快就失去了知覺,他好像仍然在說些什麽,我卻一句都沒有再聽進去。


    「你殺了她。」我喃喃著,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如果是我帶兵入宮,一定會保住她的性命。」


    我抬頭,困惑不已,「不是你帶兵入宮的?那是誰?」


    他沒有說話,我卻很快就猜出了答案。


    「是臨淄王。」


    胸口一陣噁心,我反而笑了出來,「是李隆基,還是你,有區別麽?他帶兵殺進來的時候,你難道猜不出他要殺了皇太後麽?」


    「他和月娘聯手,將原定政變的日子提早了五天,我和成器全都蒙在鼓裏,連南衙和宮禁的士兵,也被他以相王之子的身份騙去了大半。」


    「李旦,你又想告訴我,宮變發生在哪一天,你事先並不知情,是麽?」


    我甩開他抓著我的手,隻覺整個人都是木然的。


    我再也沒有阿姊了。


    「團兒,我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事,是我的錯。但我真的不是有意如此,留下你阿姊的命,對我來說不過舉手之勞,我何樂而不為?」


    我扶著桌案,等雙手終於又有了知覺,才抬頭問:「裹兒和武延秀,也死了,是麽?」


    幾不可見的點頭,像一顆巨石再次砸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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