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怎的鬼鬼祟祟、孤身一人在太液池邊?」


    今日進宮的官眷眾多,也不願在這裏生事,隻低著頭隨口道:「我是皇後殿下之妹,方才飲酒微醺,來這兒透透氣。閣下可還有事?」


    「皇後殿下的妹妹?你是……韋團兒?」


    知道我名字的郎君並不多,我好奇地抬頭看去,卻在一瞬間止住了心跳,脫口而出,「武延基。」


    俊秀的五官在晦暗的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辨,他眉頭一挑,柔媚傲慢的表情躍然臉上。


    他是武延秀。


    我急忙低頭後退了一步道:「恆國公,失禮了。」


    「我在魏王府中見過你。」我正要離開,就聽他在身後道。


    「恆國公好記性,可我已經記不得了。」


    「你把我當成我阿兄了」,武延秀收斂了方才的傲人之態,正色說道,「聽說我阿兄死時,你就在魏王府。」


    我無奈嘆道:「我本想救下他,卻已經來不及了。恆國公重新迴到大唐,一定經歷了萬分辛苦,千萬珍重。」


    「他都說了什麽?」


    我看著那張和武延基有七分相似的臉,深吸了一口氣,「他說……希望你能平安迴來,一生順遂。」


    走出幾步,想起武延秀方才的樣子,終究有些放心不下,迴頭見他已伸手攬著方才的宮婢,又走近了幾步對他低聲道:「如今已不是大周了,恆國公做事還是不要太過招搖。」


    他挑釁地反問道:「我阿兄還不夠謹慎嗎?他還不是死了?」


    「時移世異,恆國公在突厥多年,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武家子弟,即便是安樂公主的駙馬鎬國公,也是低調行事的。」


    他微微側頭,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起我,像是第一次見到一般。


    我不知他是何意,皺眉迴看著他。不過須臾,武延基的樣子和眼前的武延秀反覆重合,讓我心神恍惚。


    「如今深得盛寵的安樂公主,是你的女甥。」


    「恆國公想說什麽?」


    武延秀突然柔柔一笑,擱在宮婢腰間的手稍一用力,那個小娘子就不禁哼出了聲。


    他仍然在看著我,眼裏卻是我讀不懂的神色,我不願再看到這個情景,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頭也不迴地離開太液池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和親(下)


    突厥曲樂在席間縈繞於耳,武延秀一身突厥翻領長袍,在麟德殿中婆娑起舞,體態矯健,舞姿輕捷。


    曲至激昂處,武延秀隨著火不思的彈撥引頸高歌,聲動梁塵,竟比太常寺的伶人還要惹人注目。


    席間眾人早已如癡如醉,坐在阿姊身旁的裹兒用手托著下頜,毫不掩飾眼中的火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武延秀。


    武延秀亦麵帶自得之色,頻頻望向明艷灼人的李裹兒。


    想起方才太液池邊的表情和言語,武延秀想要做什麽,我已明白了大半。


    真是愚不可及!


    武延秀如今最大的靠山就是武三思、武崇訓父子,可他竟想在武崇訓的妻子李裹兒身上下功夫。


    因武三思經常入宮,至深夜不歸,朝中乃至市井就有了他與阿姊的流言。


    我自然知道,武三思出入宮禁都是按著李顯的意思。那些彈劾武三思、甚至建言廢後的,無非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有太平公主的人,或許也有相王李旦的人。


    李顯自然也知道。他狠狠處置了對此置喙的臣下,就是殺雞儆猴,不想再讓他與韋家、武家的聯盟遭到非議。


    武延秀看不透這些,才會覺得依附炙手可熱的安樂公主是最好的出路。


    隨著一聲緊促的琵琶收音,武延秀旋轉的身體穩穩停在李顯和阿姊的腳邊,惹得他們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


    裹兒垂下如絲媚眼,嘴角噙笑地看著匍匐在她腳邊的貌美郎君。


    武延基死前,將李仙蕙母子和武延秀都託付給了我,他不相信李顯會保護他們。


    仙蕙一屍兩命,我已經有負重託,又怎能眼看著武延秀去自掘墳墓?


    阿姊與李顯對武延秀讚不絕口,又說起他身在突厥,實在是替大唐立下了大功。


    今日的艱難盪在胸口,我使勁掐著自己的指尖,咬著牙下定了決心。


    「聖人和皇後既然如此讚譽恆國公,何不借今日為恆國公擇一婚事,也好彌補恆國公年過弱冠還未能成親之憾啊!」我向前傾身,對著阿姊和李顯高聲說道。


    阿姊和李顯對視一眼,饒有興趣地問道:「聽這話的意思,相王側妃已有人選了?」


    「阿姊」,我故意喚道,「恆國公出身高貴,又為了大唐在突厥受苦九年,本該尚公主的,隻可惜長寧公主與安樂公主已經婚嫁。不過,好在安國相王還有一女待字閨中,崇昌縣主正值碧玉之年,若能得恆國公為婿,想必安國相王府上下皆以為榮。」


    「哦?」李顯嗤笑一聲,「上次皇後為縣主和韋巨源的曾孫作媒,你可是以縣主崇道為由,大加勸阻的。」


    「迴聖人,彼時皇後就言,縣主不過一時興起,過兩年也許就想嫁人了。又命安國相王與妾迴府後,多多勸解縣主,這才有了轉機,說到底還是皇後殿下目光如炬。」


    「不可!」


    我循聲望去,隻見李隆基突然站起,眼含狠戾地盯著我。


    「稟陛下、皇後殿下」,李隆基很快就跪下道,「崇昌縣主出家修道,是為我們去世的阿娘祈福。她一片孝心,連阿耶都不忍再提婚事。側妃平日不大見縣主,才會錯解了阿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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