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廬陵王。」我不禁笑著叫道。


    「你是從安福殿出來的?」


    我點點頭,「不能待得太久,就沒等到廬陵王迴去。聽阿姊說,廬陵王去見了狄相公?」


    李顯一臉春風得意,笑嚷著說:「狄相公為了大……周可真是鞠躬盡瘁。」


    「狄相公和廬陵王說了什麽,能叫廬陵王發出如此讚嘆?」


    「無非是關懷在房州和如今的衣食住行罷了,狄相公也是一把年紀了,沒有耽擱他太久。」


    我抿起一道微笑,不能確定李顯到底是聽出了我的試探刻意瞞著,還是他一如當年,對於政事單純到無知。


    「廬陵王,陛下可有說過,何時準你與皇嗣相見?」我又不甘心地追問。


    他搖搖頭,神情比方才緊張了幾分,「一切都聽陛下的吩咐。」


    「也好。」我明白了他的憂懼,隻低聲安慰著,而後便匆匆告辭。


    我守在婉兒的房裏,雖心急如焚,可直到入夜,才等到她從陛下身邊迴來,她隻是微微驚訝,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會留在安福殿過夜。」


    「陛下可準我去東宮?」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想知道什麽?」


    我不禁皺眉,低聲迴道:「我想知道皇嗣的打算。」


    「先忍忍吧」,婉兒輕嘆,「隻怕陛下也在試探皇嗣的心意。」


    「陛下在等皇嗣如載初二年讓出帝位一般,讓出東宮?」我轉過彎來,又問向她,「婉兒,廬陵王的事,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陛下特命此事保密,連狄相公都是今日才知道的,我沒有辦法告知你。」


    我點點頭,「我明白,我隻是好奇,皇嗣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他這些日子又做了些什麽。」


    「皇嗣明日來瑤光殿問安,你去服侍吧。」


    「婉兒。」萬般茫然湧上心頭,我緊緊抓住她的手,卻問不出一個字。


    一個溫軟的懷抱,婉兒的鼻息癢癢地噴在頸邊,她輕拍著我的後背,低聲安慰道:「團兒,皇嗣是聰明人,你不必擔心什麽。」


    婉兒的這句話並未能寬慰我。


    我知道,對他來說,至親性命遠遠重於帝位皇權。 這些年他裝得天衣無縫,朝野上下都知皇嗣殿下素性恬淡,不戀名利。


    可我懂得他的欲望和野心,我和他都清楚地知道,隻有坐上了那個位子,才有資格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在意的人,才有資格將心中之理付諸於世。


    更何況,相比從前陰晴不定、如今態度難測的李顯,由他即位分明是對我們都更好的選擇。


    第二日,婉兒將我安排在陛下身邊,雖時隔四年,可這些事情做起來,竟也毫不生疏。


    今日雙日,無需上朝,陛下也就起身得稍晚了些。她看到是我,也未有訝異,隻輕輕點頭,示意我如常服侍。


    他踏著一地晨光步入瑤光殿中,向陛下叩頭行禮,起身抬頭時,對上了我的眼睛。


    神情不過凝滯了一瞬,便又恢復了往常的鎮定自若、寵辱不驚。


    「四郎,今日有些話同你說,來我身邊坐下吧。」陛下流露出少見的慈母神色,微笑著對他說道。


    他輕巧地走近,隨意地跌坐在陛下身旁,與我不過兩尺之隔,沉穩而深長的唿吸都依稀可聞。


    「阿娘今日氣色很好。」


    「胡道士的丹藥,果然有些用處。」陛下麵色紅潤,似乎心情不錯。


    我卻有些驚訝,因李唐以道教祖師老子的後裔自居,陛下素來崇佛而抑道,如今到了遲暮之年,竟也如其他帝王一樣追求長生了。


    「阿娘若是吃著甚好,不如留他長住宮中,隨身服侍。」


    「你素來孝順,總記掛著我的身子」,陛下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仍是一臉笑意,「敬父母為孝,善兄弟為悌。這孝悌之義,李家沒有人比你更能擔得起了。」


    他淡然一笑,麵色溫和地說:「阿娘言重了,三兄和阿月與我一母同胞,都是阿娘的血脈,自然該同心同德,彼此扶助的。」


    「你三兄迴來的事,你該知道了吧?」


    「兒……」他猶豫幾分,還是沉著地迴道,「兒有所耳聞。」


    我的心突然揪起,卻並不見陛下追問從何處「耳聞」。她的笑意更濃,撫著李旦的胳膊說道:「也該找個日子,叫你們兄弟二人相見了。」


    「那便召阿月進宮,我們一同陪著阿娘說話。」


    若是加上太平公主,那這兄弟相見的意義便不同了。


    陛下略略抬眼,又接著問道:「三郎全家都已迴宮,這李重福和李仙蒲已經成年,都拘在宮裏也不成樣子。我倒想聽聽你的主意,在哪兒給他們開府置署為好?」


    這是試探,一層又一層的試探。


    「阿娘」,他仍是淺淺一笑,「成器不過長重福一歲,已經成婚四載,花婉更是小仙蒲足足兩歲。從前三兄一家遠在房州,許多事顧不過來,如今既已都在阿娘身邊,阿娘何不為孫兒孫女一同賜婚,為三兄一家增添喜氣呢?」


    我不由得暗嘆,他避重就輕的意見、滴水不漏的迴答,將陛下的言外之意輕而易舉地擋了迴去。


    陛下瞭然一笑,悠悠地說:「我早有意為武延基尋個孫女為婦,原本屬意花婉,可偏又遇上滎陽鄭氏的小郎君癡癡來求,定要為他幼時的一見鍾情求個恩典。我向來不願辜負有情之人,這才苦了延基,如今他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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