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將裴相請進殿內。


    中書令裴炎著紫袍,舉止持重卻步履輕健,待他坐定,未抬頭便對我說道:「煩勞上官才人了。」


    我一愣,迴道:「上官才人今日未在,我是韋氏。」


    「韋氏?你是……」


    「我是廬陵王妃之妹。」我看了一眼裴炎,聲色平靜地道出。


    李顯被廢、阿姊被貶,裴炎和程務挺為太後立了不世之功。


    他隻頓了一瞬,隨即又問道:「韋家五郎韋令裕,是你兄長?」


    「是。」我雖不知裴炎為何問起五哥,卻隻能先迴答。


    裴炎正要開口,卻見宜孫扶著太後從後殿進來,忙起身行禮。


    我也按規矩退到後殿去,剛踏過殿門,卻見一個身影藏在門扇之後,隔著紗幔看不真切模樣。也不知是誰這樣大膽,竟在太後的珠鏡殿這般放肆。


    我掀開紗幔,正要張口詢問,卻被那人一把拉近門扇之後。我的嘴巴被一隻手捂得死死的,腰身也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這不是曾經的豫王孺人麽,如今落魄成這個模樣了。」他在我身後,我看不到他的臉。這聲音有幾分熟悉,我卻想不起。


    「別亂動,等我聽完太後的話,再處置你。」


    這裏的位置剛剛聽得到太後和裴炎說話,我知道掙紮不過,便也軟下身子,想等他不備時再逃出去。


    可是聽著太後和裴炎的話,我竟有些詫異。


    原來周國公武承嗣奏請太後追王先祖,立武氏七廟,已得太後準許。裴炎此行,便是力勸太後的。


    武承嗣乃太後親侄,是太後娘家長子,襲太後之父的爵位封為周國公。如今武氏在朝中如日中天,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而勸立武氏宗廟,他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我在殿門之後,聽見了太後語氣裏隱隱的不悅。


    我感到身上的力道漸漸鬆了些,急忙用手肘重重擊了那人的胸膛,他倉皇之下沒有防備,雙手從我身上脫落,整個人往後一個趔趄。


    我迴頭正要高聲唿喊時,卻看到了那人的臉。


    好巧不巧,竟是周國公武承嗣。


    他在這裏如果是太後許可的,我喚人過來豈不是自掘墳墓?幾番思量下,隻是對著他行了一禮,起身便要迴偏殿。


    胳膊一緊,我又被周國公拽住。心裏惱火極了,我隻當沒見過他,他這又是做什麽。


    第十八章 春寒


    「別吭聲!」


    我被他一路拉到偏殿,不知他是何用意,也不敢喚人來。


    他叫內侍們都退了下去,關上殿門的一瞬將我扔在偏殿的地上。


    我心裏隻有詫異,未顧及身上的疼痛,隻瞪著眼問道:「周國公有話直說便是了,這是做什麽?」


    「雖不像你阿姊是個大美人,卻也出落得不錯了,難怪聖上之前那樣寵幸你。」武承嗣瞥了一眼剛剛站起的我,撩起了他的外袍。


    我突然明白過來,急忙高聲唿喊,卻被他一下子摁倒在地,雙腿狠狠錮住我的身子,一隻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隻手掀起了我的襦裙。


    恐懼和驚慌湧上心頭,我費勁力氣揮舞雙臂,兩腿亂蹬,極力抗拒著。


    可他是個男人,我縱是用盡了力氣,也隻能如螻蟻一般任他欺淩。


    武承嗣在我身上露出獰笑,「陛下的女人,我也碰得!」


    大明宮的燈火慢慢升騰燦爛,我蜷縮在偏殿一角,心裏的憎惡和恐懼翻江倒海地湧出。


    我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也從未這般害怕過。


    殿門被緩緩推開,阿暖探進身子看到是我,匆匆跑到我身邊:「娘子!」


    「別說話」,我忙叫住她,「去打一盆水來,誰都不要知會。」


    阿暖在我身旁同我一起擦洗,我忍著身上的劇痛,換上了她帶來的新襦裙,又叫她重新替我綰了發。


    阿姊走了,他被軟禁。如今,我的身前再也沒有人能夠替我遮風擋雨、化解危機了。


    武承嗣今日這樣肆無忌憚,也便是吃定了我無人敢告、無人可告。


    女子向來是男人用來宣戰的工具。他想羞辱的人是李唐的皇帝,遭受這般羞辱的人,卻是我。


    如果當年我沒有私闖東宮,他便不會為了救我而娶我,我今日也就不是皇帝的女人,也不會受到這樣的侮辱。


    突然轉念一想,險些笑出聲來,若我不是他的妾室,恐怕今日就是另一個曾經的婉兒,籍沒掖庭、日夜勞作。


    我竟不知哪種生活更絕望。


    走在從偏殿迴寢殿的路上,太液池邊的星火在眼前格外醒目,我不由得望去。臨池北麵,是他的寢宮含涼殿。


    那些他同我相處的點點滴滴,突然一下子湧上腦海。


    在驪山的湯泉裏,他輕托著我受傷的右腕,一點一點教我,在我身邊輕喚別怕。在洛陽宮裏,他摟著我,柔聲對我說一輩子待在豫王府。廢帝之前,他百般周旋,隻為監禁中的我能早些知曉。腳腕燙傷時,他戲弄著我,卻最終抵不過我的有意還擊,熱烈地迴應我。


    往日裏他的溫和柔潤,竟像一把鋒利的刀,將我此刻身上的疼痛劃得更重。我終於沒有忍住,對著含涼殿的方向哭了出來。


    我被阿暖扶到寢殿,下身仍是疼痛不已,雖覺著冷,卻不住出汗。


    「如今雖開春了,長安的風卻也凜冽」,阿暖將我用被褥裹緊,「我看不如為娘子叫個醫佐來,開些禦寒的方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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