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敏從馬車上跳下來,急忙扶起我,「出了什麽事?怎麽轉眼間這樣著急?」


    我急忙搖搖頭,「是我突然想到一件十萬火急的事,必須立刻見到太子妃。現下各坊將要落鎖,宮門也要關了,我若此時遞帖必然來不及。我知道二聖恩準豫王和太平公主可隨時入宮,我要稟明太子妃的事必不會累及豫王府,隻求豫王帶我到東宮。」


    從敏著急地看向豫王,卻沒有言語。車裏的豫王走下來,彎下身子,輕聲對我說:「十三娘,你若不告訴我所為何事,我斷不會帶你進宮的。」


    我咬了咬嘴唇,狠心道:「我從前為阿姊縫過一個香囊,裏麵的香是從五兄那裏討來的,阿兄叮囑過我裏頭有麝香,不要日日帶著。阿姊有孕之後一直說身子虛弱,沒有精神,我怕阿姊隨身帶著這香囊。」


    他頓了一頓,「果真如此?」


    我也怔住一瞬,閉眼答道:「千真萬確,求豫王殿下救命。」


    「既如此,我便帶你進宮。隻是……」


    從敏上前一步,「讓團兒和我換衣裳吧,入宮便說是豫王帶著孺人去看重福,想來不會有人生疑。」


    豫王點了點頭,吩咐僕役用馬車載著從敏迴豫王府,自己則同我騎馬進宮。從敏卻在一旁道自己騎馬即可,這樣方便我留在東宮。


    豫王便點頭首肯了。


    馬車很小,我坐在豫王的對麵,隻低著頭不敢說話。有時顛簸,我的膝蓋不覺碰到了他的,又緊張得急忙往迴縮,狼狽極了。


    他的身上有一股薰香的味道,焚香的香氣裏夾著一股苦味,又泛著幾絲清甜,極為特別。


    「別著急」,他依舊是溫和的語調,可聲音卻從未這樣近過,就在耳邊迴蕩,「不出兩刻便能到宮門了。」


    我點點頭,「嗯,謝殿下。」


    「我記得你有一隻雪白的猞猁,它如今可還亂跑?」


    我心下放鬆,他張口時,我很怕他提廢太子的事。於是迴道:「如今我看得它緊,它便是想跑也沒機會了。凝雨才半歲多些,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帶著它去遊獵。」


    「凝雨」,他慢慢道,「『獨有凝雨姿,貞婉而無殉』。你讀沈休文的詩?」


    我趕緊搖頭,「我不擅詩文,這是阿兄起的名字。」


    他瞭然地笑笑,「果然是那個風流蘊藉的韋家五郎,連猞猁的名字都起得這樣別致。」


    我本就驚訝於阿兄和豫王交好,忙問道:「豫王和阿兄這樣相熟?」


    「長安城的郎君,誰不知韋五郎文采斐然、佛理精湛,連他自己都說下次雁塔題名,必居三甲。」


    我想像阿兄說著這些話時的意氣風發,不覺得低頭笑了。


    這時馬車忽然劇烈地晃了一下,我沒穩住身子,撲到了他身上,額頭抵著他的下巴,磕得有些疼。我趴在他身上愣了一瞬,心突突地跳得飛快,身子趕忙起來,卻不想又是一次顛簸,我一下子跌進他的懷裏。


    我的側臉枕著他的左胸,耳朵清晰地聽到他胸腔裏的心跳,他起伏的胸膛在我的臉上貼貼和和,雙手抓著我的雙臂。我一動未動,無聲地喘著氣,緊張得僵在那裏。


    過了片刻,他見馬車已不再顛簸,輕輕將我拉起,我抬頭對上了他那雙湖光山色的眼眸,一時愣住。這樣一雙眼睛,哪怕隻看過一次,也會記得一生的。


    「你別怕,本王不會責怪於你的。」


    一句話便拉開了我與他的距離。


    我端身坐好,隻聽身旁的人對外麵說道:「穩一些,不必這樣急於求快。」


    我想起上一次和他這樣近,也是一頭栽進了他懷裏,那時冷風正濃,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我的臉頰燒得燙人,想來一定紅得顯眼,低頭一言不發,他也未再問我什麽。


    馬車停在大明宮的東宮門左銀台門前,我靜靜地跟在豫王身後。


    這是我第二次進宮,上一次的除夕飲宴,我懷著對廢太子的好奇和嫁給他的憧憬,覺得這宮裏處處都是好風景。


    豫王在前停下了腳步,我抬頭透過帷帽的紗幔看到了匾額上的三個字:少陽院。


    少陽院是當朝太子在大明宮的住所。本朝太子或居於太極宮東宮,或伴駕於大明宮內少陽院。當今天皇喜兒孫承歡膝下,因此無論是先太子李弘、廢太子李賢還是當今太子李顯,都居住在少陽院內,眾人也便稱少陽院為東宮了。


    加上第一個廢太子李忠,這裏住的已經是天皇的第四個兒子了。人事沉浮,哪裏又比得上東宮呢?


    我跟在豫王身後,向眼前的太子行了禮,那個從前的英王李顯如今穿著太子常服,卻還是任性好動的模樣,急忙拉起豫王要他看看少陽院的鬥雞。


    豫王點頭,「竇孺人想來看看太子妃和侄兒,不知可否?」


    「嗨,多大的事兒啊還要問我」,太子李顯忙吩咐身邊人,「快帶竇孺人去太子妃那裏,也把重福帶過去。」


    又忙轉頭對豫王道:「快趕緊啊四郎,這一場怕是要結束了!」


    我向著豫王的方向行了一禮,轉身進了阿姊的房間。


    阿姊已近生產,著一身華服斜倚在憑幾上,看到我一邊伸手示意我落座,一邊輕輕笑著:「已進了內室,竇孺人怎麽還不脫去帷帽?是怕我們瞧見了你的傾城姿容嗎?」


    我跪坐在她的下手方,答道:「近日長了些酒刺,尚藥局的醫佐特別囑咐不能上妝,這個模樣恐驚嚇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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