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自己跑下樓,雪地裏跪著去了。


    李存安伸頭看了一眼,問公主:「河西夜冷,外頭可下雪了,不怕她凍死?」


    「冷點好,讓她清醒清醒。」泰寧躺下,背對門口道:「藥熬好了就讓素櫻送進來。」


    李存安「嗯」一聲,退出房間。


    兩人算是達成共識。


    目睹公主的房間外換上守備,李存安帶上隨從朝樓下走去,路線越走越偏。


    「少主,咱這是去催梁大夫?」隨從奇怪。


    李存安搖頭,「不催,就是想去看看。」


    燕笳自十歲跟李存安,最懂他心思,悄悄趕走了夥房門口的官差。兩人站在門口,聽著裏麵姑侄二人聊天。


    「小宜,該加油麻子了。」


    「好。」


    陳宜拾一把油麻子扔進鍋裏,等油麻子出油,和濃藥湯和在一起,就成了塗抹藥,方便保存。


    姑侄倆難得獨處,梁芨受到妻子要求,提點侄女兒。


    「有些人就和這油麻子一樣,看著不咋樣,用得好就能成百金油,缺的時候家家還都要搶。」


    陳宜笑對:「姑父誇我呢,我可沒人搶。」


    梁芨知她故意轉移話題,幹脆直話直說:「你姑姑說小董不錯,我覺得也還行,你說呢?」


    「挺好,」陳宜覆著濕布端起藥鍋,心不在焉道:「有點小錢,在靖遠還有名望。」


    「我的意思是……」


    梁芨還想再說,敲門聲響起。


    「塗藥還沒好?」燕笳出聲。


    陳宜認出聲音,忙答:「好啦好啦。」


    梁芨打開門,冷空氣夾著雪花,咻一下撲向屋裏的人。陳宜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身子凍得縮緊,手臂發抖,差點把塗藥抖灑。


    她迴望門口,昏暗中走進個人影,腰間佩劍,身板挺拔,化成灰陳宜也認得。


    「你來幹嘛?」她口氣不善。


    「來給我未過門的妻子取藥。」


    李存安麵色如常,手掌向上,陳宜身體僵硬,頭都不敢抬。


    「未過門的妻子」,字字誅心。


    梁芨看出兩人齟齬,輕捏侄女兒的掌心,示意她迴神。他接過她手裏的活,迅速把藥膏裝好,雙手放在李存安掌心。


    「取掌心大小塗抹,紗布包裹,一日一換即可。」他說。


    說完拉上陳宜就想走,被李存安按住。


    李存安同梁芨說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宜,「勞煩梁大夫隨我家燕笳上樓,公主剛剛又傷到了。」


    聽見公主又受傷,梁芨不疑有他,飛奔出門,反催燕笳快點。


    木門關上,屋裏的炭火滅了,沒能迴暖。


    陳宜心念著公主傷勢,忙問:「公主又傷了?嚴重嗎?」


    李存安緊盯著她,生怕錯過一絲表情變化。


    他說:「她為救我受傷,多嚴重都得治好,治不好就要你和你姑父的命。」


    眼見陳宜要哭一般的神情逐漸冷硬。她嗤笑,故意誇張道:「天吶!求求你,少主大人,饒了我和我姑夫吧。要小的幹什麽都行!」


    說完兩手一甩,翻李存安白眼,「你以為我會這樣?」


    「姑父早告訴我公主隻是飛鏢擦傷,塗藥敷上三日就好。就算再傷,如何能嚴重到要我們的命?」


    她雙手抱胸,「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李存安嘴角止不住上揚,「看來你沒忘了我。」


    朔原道重遇,他一直以為陳宜沒認出自己,畢竟外界隻知道河西節度使五年前找迴失蹤多年的兒子,不曾說自己原名。


    陳宜笑容消失。


    李存安又問:「不是說攀上權貴嫁入了嗎?」


    五年前當眾侮辱李存安的話,成迴旋鏢,紮向陳宜咽喉。


    她不明白,兩個人裝作互不相識,就這樣有默契的避開彼此,多好。堂堂少主認識她一個階下囚,嫌她丟人,她能理解;要她去死,也多得是辦法。何必要麵對麵扯下遮羞布,指著鼻孔羞辱她。


    身體的溫度熱騰騰上來,眼眶也燒得難受。


    陳宜握緊拳頭忽地鬆開,她兩手一攤,聳肩道:「被拋棄了,多麽明顯。」


    看似不在意的話語,心裏已千瘡百孔。


    李存安五官收緊,咬緊牙關,隻說了兩個字:「活該。」


    初冬的雪吹進屋,吹醒了陳宜年幼時的夢。


    不知何時,姑父和燕笳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燕笳交給她一把鑰匙:「你在發燒,今晚住我的房間吧。」


    「你的房間?那你住哪?」


    「我?我身體好,去哪都好湊合一宿。」


    她的腦子不太轉的過來,身體被毯子裹起來,亦步亦趨地被推著,走到樓下,姑姑和表兄早在等候,他們身旁,先前頤氣指使的老嬤嬤正跪在雪裏發抖。


    「這是怎麽了?」陳宜問。


    燕笳光顧領人,心不在焉道:「哦,老東西支使我們幹活,被少主罰了。」


    人領不動了。


    陳宜固定在原地,視線順著手指看向身上的毛毯,大紅色和墨藍色的羊毛針織疏線,屬於河西特殊的毛呢工藝。再迴想公主門外燕笳對自己的態度。


    燕笳這麽討厭自己,不會無緣無故發善心。更何況,他話裏話外,這裏的人隻聽李存安差遣。不難想通。


    「是他讓你給我的,」她哆嗦著手指,扯下毛毯,塞進燕笳懷裏,「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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