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在心中悲號,太可怕了,這些突厥人的手段真恐怖,竟將一個好端端的女子蹂躪成了瘋婆子!


    黨敬元猜測著突厥人會如何對待自己,越想越害怕,一哆嗦,腦袋不慎撞到馬車木板,竟又把自己磕暈了過去。


    第二十八章


    貞觀十三年四月十三,酉初。


    一道殘陽鋪在大江之上,江水一半影著青山,呈現著碧綠之色,一半裹著霞光,透著緋紅。


    僰道縣臨近江邊的東南角貨棧。


    幾輛蓋著黑布的雙轅輜車最後一次駛入貨棧的後門,這一次它們裝載的是距離僰道縣五十裏外小梨山特產,油樟木。


    這些油樟都是百年老樹,切口有磨盤大小,鋸成了七尺長短,有些樹幹並沒有去掉旁側的枝條,那枝條上大多綴著淡黃花苞,估摸著是還有他用。


    隨車而來的,是十幾名老邁僰童。他們個個眼圈灰黑,麵帶疲憊之色,走路時扶著車邊,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很明顯,這些老邁僰童已經接連熬了幾個日夜,一直不曾合過眼。


    車隊一進貨棧,麻裏袞和霍爾多就從輜車上跳了下來,他們並沒有駕著馬車出城,而是如張牧川所料那般,在半途棄了馬車,帶著高陽公主和黨敬元藏在了這輛輜車上麵,躲過了都督府的排查。


    霍爾多一跳下輜車,便將裝著黨敬元的麻袋扔在了地上,指揮僰童把車上的樟木卸在院子右側。


    那裏早有工匠等候,會將這些樟木製作成各種武器,枝葉花苞則是熬煮煉油,用來浸泡木箭頭部的棉布團。


    麻裏袞此時也沒心情發洩慾望,把高陽放在黨敬元旁邊,麵色凝重地來到門口,掃視左右。


    便在這時,一輛馬車徐徐而來,停在了貨棧斜對麵一間宅邸的門口。


    從馬車上走下來三個人,頭前的是麻裏袞之前所說的突厥貴族阿塔別克,他的真名叫阿史那卡爾波,阿塔別克隻是他在突厥王帳中的職位稱唿。


    走在阿史那卡爾波後麵的是一身穿白色蜀錦長袍的青年男子,左手大拇指戴著一枚青玉扳指,瞧著也是個非凡的人物。


    在這白色錦袍男子旁邊立著一名黑衣侍衛,臉上扣著個森然的鬼臉青銅麵具,周身散發著一種猶如毒蛇般的陰冷危險氣息。


    白色錦袍男子笑著與阿史那卡爾波道別,而後便領著黑衣侍衛走進了那座宅邸。他們二人進入府邸之後,立刻便有僕從出來拉走馬車,又用掃把將附近的車轍都清理幹淨,最後嘭地一聲關上院門,絲毫不在意阿史那卡爾波還立於原地。


    阿史那卡爾波癟了癟嘴,嘟囔兩句,從懷中摸出幾片薄荷葉,扔進口中嚼了嚼,轉身走向貨棧,冷冷地對著在門口張望的麻裏袞說道,「麻裏袞,你不在裏麵做事,跑到門口亂瞟什麽!」


    麻裏袞並沒有立刻迴答,待到阿史那卡爾波跨進貨棧後,這才低聲迴稟,「尊貴的阿塔別克,事情出了點意外,我們在望山巷的安居宅暴露了!」


    阿史那卡爾波一踏入貨棧,便瞧見了院中躺在黨敬元旁邊的高陽,心裏正疑惑著,此刻聽了麻裏袞的話,當即停了腳步,麵色一沉,皺眉問道,「怎麽迴事?」


    麻裏袞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講述了一遍,他慚愧地表示,並非自己等人大意,而是唐人太過狡猾,幸好事先有撤退方案,這才僥倖脫逃。


    為了證實自己的說辭,麻裏袞叫來與使團有過短暫接觸的霍爾多,詳細地描述了張牧川一行人的特點。


    阿史那卡爾波聽完霍爾多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狼衛們被都督府發覺綁架了黨敬元,這個阿史那卡爾波知道,因為在迴來的路上,那位白色錦袍男子的馬車也經歷了關卡排查,可他當時自信滿滿地認為唐人隻是白費功夫,絕對找不到望山巷的安居宅,沒人會想到殘破的荒屋裏藏著危險的武器和草原上的惡狼。


    現在的情況與自己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不僅安居宅暴露了,還死了一個狼衛。


    阿史那卡爾波頓時明白遇到的對手是個硬茬兒,宛若那些冷不丁從羊群中冒出來的蒼猊。


    一所安居宅並不可惜,本該在戰場上帶走十幾個敵人的狼衛死在了這偏遠之地也無所謂,他真正關心的是對方知不知道其他安居宅的位置,這貨棧還安不安全?


    說不定,駐紮在戎州的唐人大軍已經在一處處搜查了,很快就會摸到這邊來。梅錄貴人當時慫恿他報復黨敬元這個計劃,果然是愚蠢至極,眼下很可能讓自己在僰道縣所有的努力全都如那大江一般,滔滔東流而去。


    甚至,還有可能影響長安葉護貴人的大計劃,那麽他們這些人將會成為草原的罪人,妻兒父母會成為比牧奴還要低賤的貨物,任人欺淩。


    麻裏袞見阿塔別克貴人的臉色不太好,急忙討好道,「黨敬元在我們手中,都督府不敢亂來,這女人也被控製著,她的同伴必然也不敢太過分……尊貴的阿塔別克,隻要我們熬過明日,到了四月十五便不需再東躲西藏了。」


    阿史那卡爾波哼了一聲,伸出右手,粗暴地扯開高陽的男裝,露出裏麵粉色的中衣。


    高陽眼睫毛輕顫,卻不敢出聲,心裏害怕極了,倒不是害怕阿史那卡爾波對她做什麽,而是擔心對方發現了她衣袖裏的鵝毛。


    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都會從那隻呆頭鵝身上薅一點兒白毛,一方麵是想用這種方法迫使呆頭鵝飛走,一方麵是想攢點鵝毛給張牧川做件暖和的袍子。她雖然刁蠻任性,但心底還是柔軟的,這段時間張牧川待她還不錯,而且真的依照她的意思繞了遠路,即便是到了長安,最終不得不嫁給房遺愛,至少她還可以擁有幾個月快樂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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