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夷明白。「知道一個人肯定死了」和「不知道那個人的去向」,二者反應當然不同。但是因為她半天沒落筆,像在思索,孫見智以為她沒懂:「就是你假設你是知道江望第——」


    孫見智實在不想說「被害」這樣殘忍的詞。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風夷刷刷寫著,一邊慘笑著說,「我隻是覺得寫『江望第』這三個很奇怪,她從我姐變成了一個刑事案件裏的名字。」


    她寫完最後一個字,合上了筆記。


    一片金黃的陽光從烏雲的指縫逃脫,灑在車窗上,車裏變得暖融融的。


    孫見智說:「樓下那條商業街,新開一家書店,我們要不要找個時間一起去坐坐?」


    「我今天沒時間。」


    「嗯?」車子沒趕上綠燈,停在十字路口,孫見智轉過臉看她,「你不是不迴家過年嗎?」


    「我要去醫院陪丁聞易。」


    「他上班還要你去陪?」


    「不是,他住院了,被病人家屬砍傷了。」


    「啊?等等……新聞上那個人就是他啊。」孫見智恍然大悟,「我說丁聞易這人還挺熱心腸的,就是有點倔。」


    江風夷笑道:「你不倔嗎?」


    孫見智想邀請她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團圓飯:「那明天就是除夕了,你要和他在醫院過嗎?」


    江風夷莫名有些心虛,她的目光飄忽忽從孫見智眼睛的部位大略掃過去,跑過車窗,最後停駐在空調出風口別著的一枚桂花香薰上。「我和丁聞易在一起了。」她的聲音很平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隻是孫見智沒想到自己的時間會在這時候停滯數秒,她終於相信朋友也是會吃醋的。


    「綠燈了。」江風夷提醒她。


    後方傳來催促的喇叭聲。


    「哎,走了。」孫見智連連點頭,「……在一起挺好的,你們兩個很合適。」


    沒人再說話,安靜得像一枚石頭。


    「你介意嗎?」江風夷轉過頭看她的側臉,心情變得很複雜。


    「我有什麽好介意的。」孫見智瀟灑一笑,「我又不喜歡丁聞易。」


    停車場裏的燈像沒睡醒的眼睛,昏暗中隻能看見對方的輪廓,聞到冷的氣味。孫見智坐在那兒握著方向盤,江風夷聽見她的聲音說「你先上去吧,我等會兒來」,於是點頭下車。


    咖啡廳裏很熱,鄭伯勞在原來的位置上等著。


    「鄭總,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沒有,是我來早的。」他很和藹。


    鄭伯勞的氣色比上一次更差,麵色枯黃,眼睛周圍一圈焦黑,像一截放肆燒到底的菸頭。


    鄭伯勞問:「你這本訪談,寫了多少了?」


    鄭伯勞的眼神和往日不同,江風夷疑心自己被發現了。她移開看他的目光,低頭看筆記本:「第一部分是商業貢獻,社會意義,第二個成長經歷也差不多了,還差感情和思想。」


    鄭伯勞點頭,問她:「這本書你會出版嗎?」


    她莞爾:「我哪有哪個本事。」


    鄭伯勞卻很認真:「會有人來找你要出版的,我不是可有可無的人。」


    江風夷在心裏問,那誰是可有可無的人呢?


    她找不到妥帖的話迴答鄭伯勞,以微笑相對。


    鄭伯勞說:「上次聊到哪裏了?」


    「上次說到……你和會所情人 gaby 的故事,她從厭惡你,到崇拜你,最後愛上你。」


    鄭伯勞露出笑意:「是,她後來每天等著見我,向我請教創業的事。」


    「創業?」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從 gaby 嘴裏說出來時,鄭伯勞耐不住吃吃笑,就像聽見一個小孩說要造一個網兜抓聖誕老人那樣可愛。但她很認真,拿著藍色的小本子聚精會神地寫鄭伯勞語錄。


    她的信念打動了鄭伯勞,他漸漸地從信口胡謅變成循循善誘,有時候也動真格:「選址比選選品重要多了,你一開始就錯了!」


    「可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外麵那麽多生意火爆的小店都很偏僻。」江望第考察過臨街鋪麵的資金,她要是有那麽多錢,就直接扛包迴家了。


    鄭伯勞把隻抽了兩口的煙掐滅,雙手攤開:「第一,巷子深,打開市場就需要更多時間吧?你的本金夠你熬個兩三年嗎?第二,說說你的選品,賣高壓鍋牛雜是吧?你要開在那個小學旁邊的巷子裏,路過的就隻有小學生了,哪個小學生會端著一個大碗去教室吃?用腦子了嗎?」


    江望第聽著,嘴越撅越高。


    鄭伯勞連忙哄她:「我不是罵你。」


    她把本子一推:「我才不管你罵不罵我,我就想開個店。」


    「你這不是找著搖錢樹了嗎?」鄭伯勞笑盈盈,伸手摸她的腿,「你跟我在一起,這輩子都不用上班。」


    她重新撿起紙筆:「如果我賣牛雜串呢?」


    鄭伯勞照沙發躺下去,懶洋洋道:「串比煲好。你如果真的要去賣,我建議你在小學門口賣油炸食品,我一個親戚幹這個買了套房子。」


    「我靠,我怎麽可能租得起那裏。」


    「我給你錢啊,你真要靠打工掙錢,能掙多少?」


    江望第上下打量他。她知道鄭伯勞有錢,她也知道如果花了他的錢,她就成了狗,鏈子拴在他手裏了。艾米警告過江望第,她說夢神會所不缺為男友賺錢還債的賢妻,也不缺為父母賣身的大孝女,賣的時間久了,最後就都賣給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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