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滿月,馬長鳴,遮天火矢累人心。


    富元才這輩子三場火。


    一場送走了義父宏藝以及二十年的家。


    一場帶走了殺神軍宏悅,改變了自己的世界。


    而這一場竹林中的大火,富元才並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但是內心卻隱隱有種不安。


    火箭如雨,從天空落入大地,將整個奇詭坡化作火焰的世界,麵對這種危機,眾人使出渾身解數,用盡了手段。


    鐵柱怒吼一聲,高高鼓起的手臂慢慢化作一道漆黑之色,手掌碰撞間隱隱有金鐵交鳴之聲,手臂化作兩道漆黑的棍子,身體宛若一道鐵鑄的大門,擋在了馬車前,將衝向馬車的火矢打落在了一旁。


    唿雷駁疾步走到了自己的黑馬前,雙手往黑馬肚子裏一掏,竟摸出許多古怪細碎的鐵片,雙掌如風,瞬息間,一道一人高的盾牌生生在他手中完全,盾牌漆黑一片,表麵流光異轉,唿雷駁將盾牌往身前一置,咣當一聲巨響,一道天然的盾牌便成了形。


    富元才這才發現,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黑馬,居然是個死物,在唿雷駁拿出零件後,馬肚子裏隱隱露出裏麵獨特的機關構造。


    “好厲害的技巧之術。”


    富元才不由讚歎一聲,別說他自個,就算是魯班遺冊當中也沒有如此精妙的技巧。


    “王爺,賊人怕是想將我們燒成一塊黑炭。”


    謝畢生高高躍起,手中折扇一揮,化作一道狂風,將射向馬車的火箭吹到了一邊,卻也將整個竹林點燃,頓時洶洶火海迅速蔓延。


    “刀陣,起。”


    躲在盾牌後的唿雷駁高唿一聲,一百三十人的侍衛隊齊齊拔出了腰中長刀,圍聚成圈,刀尖外顯,唿喝中,刀勢如雷,迅疾斬向火海,風雲湧動間,一道以馬車為中心的空白地帶頓時成形。


    殺機從來不一般,就如浪潮翻滾翻。


    這世道,但凡想要害一人,必有重重後手,火矢隻是最基礎的一環,緊隨其後的則是一道道手掌大的小木桶,數千的小木桶從遠處竹林盡頭升起,飛躍林海,重重砸在了火海中,火油如水,片刻間引著熊熊烈焰綿延千裏。


    “咻”


    一道銳利的破空聲響起,三隻巨大的弩箭破開竹林向眾人射來,所到之處,仿若刀割韭菜般,將一個個擋在馬車前的侍衛洞穿,化作一團團血霧,落個屍首皆無的下場。


    “軍弩!”


    謝畢生頓時驚怒,軍弩本是對城緊器,上有專破武者氣脈的特殊材料,加上本就體重粗長,非四五位訓練有素之輩拉到,方能開啟,因此軍弩算是一等一的軍備禁品,卻不想竟然出現在區區烏合之眾的隊伍中,若是細究,整個魯國怕是已經糜爛到了根子裏。


    謝畢生身子一縱,在空中使了個千斤法,就著射到腳下的軍弩便是狠狠一踩,人若磐石敷在箭身裏,萬千力量凝聚在腳下,硬是將弩箭沒入地麵,但是源自弩箭的絕強反震力量震的謝畢生氣血翻滾,身子止不住的被彈開十數米之遙,口中噴血的翻落一邊。


    唿雷駁將一腳踹在盾牌上,盾牌打著旋兒與第二隻軍弩撞在一處,勢大力沉,弩箭穿破盾牌,速度驟減,唿雷駁看準時機,從懷中掏出指虎待在右拳上,怒吼一聲,狀若發狂的猿猴,身子一伏一低,衝著弩箭的側麵便是狠狠的一拳,天生神力頓時爆發,這一拳化作萬斤巨錘將整個弩箭的箭頭砸飛,但在反彈力道下,唿雷駁撞入了富元才的馬車裏,將整個馬車撞成無數的碎片。


    “王爺,跑!”


    鐵柱怒吼一聲,借著唿雷駁破碎馬車的瞬間,鼓起雙臂,將富元才連同底下的木板高高舉起,黝黑的身子一跳,人已躍然於最後一隻衝向馬車的軍弩,借著軍弩的飛行力道,鐵柱帶著富元才瞬間衝出了火海,而後雙臂一震將富元才扔了出去,此時弩箭力道用盡,連同鐵柱落入了火海邊緣。


    “王爺,你先走,俺鐵柱為你擋著。”


    鐵柱站在火海邊,宛若一尊黑黝黝的寶塔。火海隱隱傳來喊殺聲,富元才透著火海,定睛一看,一個個穿著古怪藤條鎧甲的山賊手中握著長刀,自如的行走在火海裏衝殺起來。


    “俺道是什麽?原來是一群荒野國的雜碎,幾年不見血,不想今天要拿雜碎祭天,殺。”


    鐵柱怒吼的將兩個衝出火海的山賊撕成了四半,而後雙手握拳,重重的砸在地上,頓時麵前土塊翻湧,將土上的火油熄滅,砸出了一道無火帶。


    “集合!”


    隨著鐵柱的喝叫,所有人頓時放下敵對的山賊,衝入無火帶,向著鐵柱跑來。


    “休!”


    弓簧聲響起,火海頓時被劈開了兩半,一隻軍弩從火海深處衝來,胡二狗眯著血紅的眼,挎著腰間刀,靜靜的站在軍弩的尾部,身子隨著軍弩的搖擺而搖擺。


    軍弩若是一根細長的竹簽,那麽那些行走在無火帶的侍衛便是竹簽上肉串,待到軍弩抵達到鐵柱麵前時,無火帶早已沒了任何一個屬於晉南王府的侍衛,熊熊的火焰再次充入無火帶裏,將整個林竹圍在了裏麵。


    火海裏、火海外,儼然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火海內焦屍遍地,油脂縱橫。


    火海外,兵冷刀尖,殺機重重。


    鐵柱用一個翻身,將軍弩踩在的腳下,胡二狗乘機躍起,長刀如雪,一刀便向鐵柱劈下。


    這一刀,勢大力沉,快若閃電,又恰好在鐵柱新力未生,舊力消減之時,若是完好時期的鐵柱,擋住自然不難,但是本就經過一番惡戰,此時的鐵柱早已不是這刀的對手,更別說一個有心,一個無意,有心算無意,不死也去半條命。


    刀落半分,卻生生止在了鐵柱的腦門前,因為胡二狗的刀頭被一根手指頂住,指透力足,將這把上好的鋼刀打出一指孔洞,胡二狗也被富元才的指力打飛了出去。


    “八品?”


    富元才皺著眉頭,他本以為出手截殺自己的應該是個高手,卻不想真的如同謝畢生說的一樣,隻是山賊,別看山賊的名號兇,但那都是欺負普通人的兇惡之徒罷了,對於武者來說,山賊隻是會咬人的螻蟻,但就是這群連普通士卒都比不上的家夥,居然利用天時地利將自己一百三十幾人的使節團殺的一幹二淨。


    “是誰給你的膽子。”


    初學乍練的齊天指在富元才的手中玩出了花,指間親點之際,道道氣脈縱橫,將胡二狗的渾身上下幾處要穴點破,頓時堂堂山賊首領就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在地上,略微喘了口氣的鐵柱輕輕一瞥,便明白胡二狗四肢具廢,下半身連個吃飯都成問題。


    胡二狗吐出口血,叫道:“雜種,跟你爹一樣,都是一群雜種,想要爺爺的命,就來拿,爺爺今天就在這裏,爺爺做鬼也跟著你。”


    胡二狗的話令富元才內心一驚,這一刻腦海中走馬觀花一般,想了許多許多,而最大的危機感,便是來源與自己和魯王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已經泄露,但是胡二狗後一句話,終究還是讓富元才鬆了口氣。


    “姓聞人的都是雜種,蒼天啊,你好好看看吧,若不是這等狗賊父子,魯國豈能變成如此,村子、婆娘、兒子,啊……”


    這一刻報仇無望的胡二狗已經瘋了,挪動著四肢向著富元才蜷縮而來,嘴巴大了的極致,周邊已經裂開了幾道血痕,雙眼中透著幾絲惡毒和怨恨,竟是想要在咬住富元才,哪怕一塊肉也行。


    富元才暗歎了口氣,其實胡二狗有句話說的並沒有錯,不管是明麵的聞人還是背地裏的唿延,都是動)亂魯國的禍源,而這禍源與胡二狗悲鳴一定有著聯係,但是做了便是做了,再後悔也無用,人不管是活在過去還是現在,總要向著明天看去,富元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又何必為他人操心。


    “埋了吧。”


    富元才輕歎道,鐵柱應了一聲,就要伸手扭斷胡二狗的脖子,此時富元才的聲音再度幽幽傳來:“活埋,記得多蓋點土,我在前麵等你們,希望少死點人。”


    鐵柱愣愣的看著遠處的富元才,這一刻,這位新晉王爺在他眼中變得如此的冰冷,宛若冬天中的寒夜,漆黑而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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