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蔥此物,外層表皮,層層疊疊,數不勝數,由淺至深,每深入一層,味道、顏色便深入一分,直到核心處,方才將所有的精華在喉舌之中爆開,直入腦髓,為人處世,當如此,不到最後一刻,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圖。”


    魯王話不多,但是內在含義卻並不在核心的爆發,而在洋蔥的層層保護,富元才懂了,寧王也懂了,所以寧王作揖,退出了宮殿。


    寧王走後,大殿中隻剩下富元才和魯王,兩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半響後,富元才有些艱難的問道:“我是不是你的兒子?”


    “是。”


    “母親是不是唐國三公主?”


    “是。”、


    “我是不是跟聞人大將軍有關係?”


    “是。”


    “那你為何還要殺他?”


    “殺他的人不是我。”


    “那是誰?”


    魯王淡淡的看著富元才,仿佛在一瞬間看到那個坐在枯井旁抱著貴妃屍體的八歲小男孩,一樣的衝動一樣的憤怒。


    “是宏藝。”


    “宏藝?不可能,不可能。”


    魯王輕笑道:“血紛飛死了,有一點並沒有說錯,我當年確實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將你易容成了聞人永元的兒子,但是有一點他也沒有說對,聞人永元沒有兒子,有的隻有義子,還有一點,他根本猜不到,聞人永元沒有兒子的原因,隻因為他是個太監,宮內從小就養在父王身邊的太監。”


    “太監…能當大將軍?”


    “為什麽不能?”


    富元才沉默了,是啊,沒人說太監不能當大將軍,更何況還是魯王身邊的太監。


    “父王從來不知道一件事,聞人永元其實是母後令人送入宮中的,原本隻想放在我的身邊做個侍童,卻因為聞人永元太忠厚老實,根本就不像個太監,所以他成了父王秘密培養的大將軍,也成了製衡世家的籌碼,也因為聞人永元太老實也太忠心,自然也成為了我的籌碼。”


    “但是義父不可能殺聞人永元。”


    “為什麽不能?”


    “因為…因為……”


    “因為你也不知道為什麽?”


    啟聖曆1362年令冬,西武穀亂葬崗內,聞人永元握著插在腹部的刀子怒瞪著麵前神色冰冷的宏悅。


    “為什麽會是你?我猜過很多人,甚至猜測到了太子,卻怎麽也猜不到是你,告訴我,為什麽?”


    聞人永元滿臉的苦色,刀入了腹部,卻仍然不敢相信麵前這位二十年前自己湊夠山賊手中救下的放牛娃,在今天居然成了想要殺死自己以及十萬軍隊的人。


    宏悅啪的一下跪在地上,不吭聲也不說話,就是使勁的磕頭。


    聞人永元一個踉蹌靠在了岩石上,雙目顯得無神。


    “哎,我曾經跟你說過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為什麽就不願意相信我呢。”


    二十年前,太子站在了聞人永元的麵前,嗤笑的拿著長刀。


    聞人永元苦笑道:“這麽多年了,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嗎?若不是貴妃,就沒我聞人永元,你若是想讓我死,一句話便成,何必拉著十萬兄弟給我陪葬。”


    太子冷笑道:“作為監軍,我相信你是個忠臣,作為太子,我也相信你是個忠仆,但是作為裴慶,我卻不相信你。”


    “為什麽?”


    “因為你是站在裴慶這邊,而不是我,魯國太子這邊。”


    “難道說你是……”


    “不錯,二十年前的替身,現在的太子。”


    “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他快要迴來了,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太子,就是我。”


    “他在哪?”


    “晉南王府,帶了一個女人和孩子迴來,你明白的,晉南王府一直都是魯王的狗,所以也是他的狗,他帶著女人和孩子在晉南王府與觀賞巨龜的魯王和晉南王會麵,若是他們不死,我怎麽成為魯王。宏藝是我的狗,二十年前的被屠殺前就是。”


    “你絕不是單純的太子替身,你到底是誰?”


    “我,唿延奇正,當今太子裴慶。”


    “謀人謀國,你居然想取代魯國,你不會得逞的,魯王不是傻子,太子不是,血隱宗也不是。”


    “你說我若是將三公主的消息賣給血隱宗,並告訴血隱宗,長年潛伏在血隱宗和裴慶相愛生子的女人就是唐國三公主唐宛心,那會怎樣?”


    “血隱宗必定全體出動,就連大宗師也會出手。”


    “若是大宗師和巨龜困在一處,若是晉南王府周邊布滿了火油,這時候要是放上一把火,我的大將軍,你說會怎麽樣?”


    “殺神軍的人,風行衛的人,都不是傻子。”


    “如果魏無忌是我的人,風行衛也是我的人,結果呢?”


    “你這個惡魔,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


    火光中,太子的臉在熾熱的空氣中扭曲的如同厲鬼。


    魯王的話戛然而止。


    富元才看著魯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麵貌居然變得如此陌生,如此的可怕。


    “後…來……怎麽樣?”


    魯王淡泊的看著富元才說道:“後來聞人永元趕到了晉南王府,當夜大火連綿,血隱宗和當代魯王以及晉南王一家全死在了晉南王府,唯一活下來的隻有三個人和一個孩子”


    “宏藝、我、宏悅以及血紛飛。”


    “不錯,當夜巨龜受了大宗師舍身一擊和烈火炙烤,本就受了重傷,血紛飛窩藏在巨龜身側,常人不得靠近,宏藝帶著你跑了出去,唯獨年幼的宏悅在角落裏被魏無忌發現,帶迴了殺神軍,為了帝都的安定,我派出一百殺神軍,用命釋放了無鎮壓了巨龜,同時也將血紛飛困在了京都。”


    “難道血紛飛就不知道自己逃出來嗎?非要令你擺布。”


    “可以,但是他不能。”


    “為什麽?”


    “因為他所有的一切被葬在了晉南王府,這是他這輩子的噩夢,也是希望,他的執著、他的複仇、他的世界都源自這塊地,這頭巨龜,他不能離開也不會離開,而其餘的三大聖地也不會讓他離開,唯有他在,魯國才有四大聖地的監控者,所以他必須在這裏,這不僅是他的唯一也同時是他的囚籠。”


    “為什麽宏藝會帶著我逃跑,他不是你的人嗎?”


    “不,他其實一直都是太子的人,若沒有我和聞人永元的話,他一直都會認為二十年前的太子真的是太子,但是當這話他聽到了,他便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他幫助聞人永元逃走,甚至最後帶你離開。”


    富元才皺著眉頭,仔細迴想,頓時感覺到一絲不對。


    “不,不對,錯了,完全錯了,宏藝聽到的是你故意說的,宏藝也是你故意放跑的,我也是你故意讓他救得,但是為什麽會有人告訴我,宏悅是聞人永元命令宏藝替換的我,使宏藝恨我卻又不得不救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就是萬物存在的規律,有些事其實並不需要真的去做,而是傳播一些謊言告訴一些有心人,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你也許不需要做什麽,期望的目的便自然而然就達到了,最好的計謀並不是你做了什麽,而是你看到的結果是不是和你預料中的一樣,有些事並非做的越多越好,做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


    魯王背著手走向王座,身形變得十分的深邃,就像一個泛著迷霧的黑洞。


    “你到底是唿延奇正還是魯王裴慶。”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也許我是唿延奇正,也許我是魯王裴慶,也許當年血隱宗的那位才是替身,也許都不是,人隻要活著,就會有很多不該有的念頭,你、我、三公主都不例外。”


    “最後一個問題,三公主和宏悅到底存在什麽秘密?為什麽你和四大聖地的人都在尋找他們?”


    魯王看著富元才突然笑道:“真像,這性格真的一模一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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