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個頭不高,微胖體型,圓嘟嘟臉上笑意盈盈,有幾分彌勒佛的感覺,讓人很喜歡跟他親近。他見兩個陌生人站在麵前,依舊笑盈盈。溫涼開門見山說明來意,他上下打量打量聽南,看看林愛音的照片,也便明白了七八分。館長很坦誠,告訴他們,那一子便是明蔚,與林愛音是表姐弟,他一生未婚,目前這林家,也就剩下他和林聽南了。


    「明蔚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兒童醫院,你們快些,應該能找到他。」館長寫下地址,遞給溫涼。


    兩人從茶館離開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按照職場時間,此時是下班時間,不確定明大夫是不是還在醫院。溫涼猛踩油門,在街道上疾駛,又跨越半個城,穩穩地停在了兒童醫院門口。


    當然,他們找到了明蔚,還偶遇一份驚喜。


    朝夕、無常出現在這裏,大抵和「時間交易」有關,總不會是來看病的吧。


    明蔚簽下迴執單,有幾分輕鬆,卻忍不住輕嘆一聲。


    「明蔚先生,現在是 11 月 5 日 20 點 45 分 30 秒,到 11 月 6 日 24 點 60 分,您的時間會自動停止。請您知曉。」無常看著腕間的手錶,職業性地提醒道。


    明蔚腕間的那條金色絲線從皮膚中閃現出來,微微發著光,如果時間停止了,這條金線便會黯淡無光。


    「我還有 27 個小時,看來要抓緊時間了。」明蔚開始計劃這一天的時間,如何分配。


    「好好享受。」無常慵懶起身,帶著標誌性的似笑非笑,言道。


    無常走出診室,一眼便看到時朝夕這個軟骨頭,掛在溫涼身上。明明才幾個小時不見,怎麽就能思念成這樣。


    林聽南完全沒有在意這些,他沉浸在思索之中。一直想要找到姥姥的家人,找到了,卻沒有那麽開心,心中總有一種不安。


    「膩膩歪歪,注意下場合,這裏還有小朋友。」無常抱怨道,伸手擋住林聽南的視線。


    朝夕挽著無常的手臂,半個身子依在他身上,懶洋洋地問道:「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可以。」無常言道,「我們迴客棧,但你,溫先生,不可以去客棧,謝謝。」


    「為什麽?我不同意。」溫涼還未說話,朝夕開始反對了。


    明蔚隨後從診室走出,已經換下了白大褂,穿著舒適的休閑西裝。他頎長的身影站在林聽南麵前,白織燈照出的長長影子,籠罩在聽南身上。


    「聽南,真的很高興,能在這個時間見到你。」明蔚說得真誠,抬頭看向溫涼,「謝謝您對他的幫助。」


    「您客氣,我和聽南同學,也算是朋友。」溫涼大方言道,雖說年齡差了許多,但「朋友」二字擔得起。


    朝夕歪著頭,一直在瞟著這一老一少。一個生命隻剩一天的老者,貪戀這個世界的種種,捨不得,卻無力反抗。一個擁有大把時間的少年,卻毫無留戀,想要捨去。也許,他能改變他。


    「聽南,明大夫應該是你的表舅姥爺吧?」朝夕仔細梳理這輩分,應該沒錯。


    聽南沒有迴答,倒是明大夫搭了腔:「是舅姥爺沒錯,是一脈相連的親人。」


    「你們好容易團聚,應該好好相處。聽南,你就別跟著我們迴客棧了,跟你舅姥爺好好團圓一下。」


    無常有些不悅,他可不想讓獵物離開自己的視線,剛想說話反對,聽南同學點點頭,他終究還有未完成的事情,需要明蔚幫忙。無常也不好說什麽,不情願地瞪了朝夕一眼。


    朝夕自動忽略,鬆開溫涼,走到聽南身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和聽南耳語一句,聽南平靜的臉上泛起漣漪。


    朝夕鬆開聽南,和明大夫打了招唿,便一手挽著一個男人,離開了。長長的走廊上迴蕩著無常漸行漸遠的嘮叨聲,「你跟他說什麽了」,「溫涼不準迴客棧」……


    聽南隨著明蔚來到醫院家屬院外的一處小餐館,說是餐館,卻有幾分簡陋,就是挨街的平房,擺著幾張桌子。雖然過了飯點,但小店生意不錯,店內坐滿了人,門外的小桌也坐滿了。


    老闆夫妻一看明蔚來了,熱情招唿著,迅速騰出一個小桌來。明蔚熱絡著打招唿,許多人都認識他。


    「他家主要賣餛飩,米粉,餛飩隻有肉菜餡,米粉有醬肉的、什錦的?想吃什麽?」明蔚介紹道,見聽南心不在焉,便自作主張:「老張,來一份醬肉寬粉,一份餛飩,再燙個青菜,一份鹵幹。」


    店家高聲應道,開始在熱氣騰騰間忙活著。


    一老一少,安靜、簡單地聊幾句。少年淡然地講述林愛音平凡的一生,她離開時的樣子,和她曾經的夙願。老人安靜地聽著,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悲痛,或許,那份悲痛藏在心底,抑或,不是悲痛,畢竟他也即將離開。如果有那個世界的話,便是另一種形式的團聚。


    「在墓園裏,林家有一處地方,家人都在那兒安葬,未來我也要在那兒。她在那兒,也算是迴家了。」明蔚淡淡言道。


    此時,飯菜上桌,聽南拿起筷子安靜地吃飯,點點頭,算是同意明蔚的提議。


    「她的骨灰呢?」明蔚邊吃邊問道。


    「在書包裏。」聽南沒有抬頭,拍拍旁邊座位上的書包。


    這一路,聽南一直背著,從未離身。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端著一小碟滷雞蛋走來,放在桌子上,撲在明蔚的懷中。明蔚笑盈盈地將她抱起來,放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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