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雨水浸濕腳踝處的繃帶,穆黎早被淋得濕噠噠,他攥緊許景亦的手腕:「跟我走。」


    穆黎緊攥著他的手腕,就如左手禁錮住他的手錶,滴滴答答倒數他生命的手錶,許景亦死死咬著下唇,雙眼充血,盯著穆黎。


    「我們很熟嗎?我不用你管,放開我。」許景亦臉色鐵青,單薄得就像在大雨裏淋得找不到方向的飛鳥,護著自己的翅膀奄奄一息。


    穆黎向前走了一步,另一隻手也抓住許景亦,掌心覆蓋在他手錶上,借著力牽製住他,穆黎滾了滾喉嚨,啞著聲音:「別跑了,再跑要感冒的,先跟我迴去再說。」


    濕潤和血紅瞬間蔓延到眸子的每個角落,許景亦顫著聲音:「不能讓我先跑完嗎?我、我跑不完……」


    這仿佛是什麽情緒開關,許景亦立馬就崩潰了,他緊緊皺著眉,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崩潰的低吼,抽泣聲在雨聲裏並不明顯,但卻很讓人疼惜,他嘶啞著一陣發泄般的哭泣,一想到麵前是要頂替自己位置的穆黎,也是把他這些年來所有努力,用聖人視角批判得一文不值的穆黎,許景亦就更是絕望。


    「讓我跑完……嗚嗚已經沒有時間了,我跑不完,我跑不完啊,怎麽辦……」


    少年在雨幕裏哭得手足無措,一時分不清他臉上的是淚還是雨,穆黎怔愣了一下,一把伸手把許景亦攬進懷裏,寬厚的手掌一下一下撫摸著許景亦的後背,輕聲說:「你還有時間,還沒比賽呢。」


    許景亦泛白的下唇被咬得迴了些血色,他猛地搖頭:「跑不完的,我不會跑步了,穆黎,我不會跑步了。」


    手掌從後背轉移到許景亦已經濕透的後腦勺,輕輕揉了揉:「你要拿第一的。」


    把許景亦送到校醫務室的時候他已經不哭了,隻是雙眼紅腫,一身濕漉漉的,跟受了什麽大委屈似的。


    「我叫人送了兩套幹衣服來,你等下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等雨小點了再送你迴家。」


    「你吃飯了沒有?休息室還有沒有東西要拿啊?」


    許景亦緊緊攥著已經被抓的變形的衣角,他兩渾身都是濕的,不敢坐下,隻侷促地站在門口。


    「今天的事……你別告訴別人。」許景亦聲音沙啞,小聲說。


    「什麽事?」穆黎接到衣服送來的微信,準備去拿,突然扭頭看向許景亦,問:「我兩沒來得及躲雨,被淋成落湯雞的事嗎?」


    許景亦愣了一下,沒說話。


    穆黎把幹衣服遞給許景亦,催他去換衣服的時候,許景亦滾了滾喉嚨,啞聲說:「對不起。」


    穆黎這迴是真的愣住:「什麽對不起?」


    「今天害你淋雨了……還有上次,對不起。」許景亦站在醫務室微弱的燈光下,被打濕的單薄衣服黏在纖細的骨架上,頭髮胡亂貼著額頭,嘴唇蒼白,看起來狼狽極了。


    「我沒在意,你快換衣服吧。」穆黎輕聲說。


    許景亦默默點了點頭,脫掉上衣,露出白的要命的胸膛和脖頸,穆黎抓了抓微紅的耳朵,輕輕扭開了頭。


    第5章 他似乎很少笑


    離比賽不過一個月,整個田徑隊都陷入了加訓的忙碌中,參報的項目太多了,吳教練沒時間一天到晚都盯著長跑組,穆黎不熟悉的技巧都是許景亦教他的,雖然誰也沒提上次的事,但不得不說那確實讓他們關係融洽了不少。


    「誰做的慢加一組。」許景亦蹲在地上,手別在身後抓緊,話音一落,就迅速往前竄去,穆黎罵他狡猾,踉踉蹌蹌也蛙跳跟上。


    幾組下來,兩個人都出了點汗,許景亦就帶著穆黎拉伸。


    穆黎眼睜睜看著許景亦掰開自己的腿,架到牆壁上,然後整個人壓了上去,他笨拙地有樣學樣,被撕裂般的疼痛弄得唿出聲:「哇好疼!我筋超級硬。」


    許景亦掰完一條腿,開始掰另一條。訓練的時候許景亦還是很認真的,經常抿著唇不說話,穆黎跟他講話,就隻定定看著對方,但是不出聲。


    做完拉伸之後,他們先去做了個800米衝刺加速跑,穆黎的身體素質很好,他們學校籃球隊的訓練不如田徑隊,所以第一次跑5000米就有21′36」的成績,一看就是天賦型選手,就是柔韌度很差,跑完800米之後,他兩靠在足球框旁喘氣。


    穆黎瞥了眼許景亦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的表情,試探問道:「你昨天是不是測了一次五千米啊?」


    許景亦眉眼閃過一絲低落:「測了。」


    「哦……」穆黎把一個音拖長,企圖顯得自己轉換話題轉換得不會太生硬,「你熱不熱?咱們去買冰吧。」


    許景亦沒什麽精神地點了點頭。


    吳教練不知道他兩買完冰找了個陰處坐著休息,而且還掏出手機哢嚓哢嚓偷拍了正在短跑組訓人的照片,穆黎全發到了籃球隊群裏,還刷了幾個表情包。


    「待會要被抓到逃訓了。」許景亦瞥了穆黎一眼,說。


    穆黎直接躺下,懶洋洋說:「以前我在籃球隊訓練也經常帶他們逃訓,總是被教練抓到罰體能。」


    許景亦舔了一口手上的冰,說:「你有前科,那怪不到我頭上了。」


    穆黎伸手擋住刺眼的光,還是有光從指縫中泄落:「放心,出事了哥罩著你。」


    許景亦三下五除二把冰塞到嘴裏,牙齒被凍得打顫,但爽也是真的爽,把胸膛燥熱的悶氣如數給驅散了,他躺到穆黎旁邊,問:「你什麽時候開始打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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