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時候鍾至要搬進宿舍,他一句異議都沒有,甚至為了表示同意,一反常態地開口解釋。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嚇死人。


    「嘀——」宿舍門開啟。


    周默倉皇地從門外走進來,一如既往的、存在感極低的準備繞過夏斯弋「躲」迴自己床上,卻意外被叫住。


    他不自然地轉過頭:「怎麽了?」


    夏斯弋拿迴手機,調出聊天界麵,點擊放大了名為「仲夏」的名片,翻轉屏幕送到他眼前,確認道:「這個帳號,是你的?」


    周默搭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滑落,隨便從桌上抓起一個遮擋物蓋住臉。


    夏斯弋本來隻是想詐他多說點,不承想還沒逼問,他就和盤托出了所有:「我真的沒幹什麽!平時就是和大家一起聊聊天,畫畫圖!剛才有人說你和鍾至騙人謀流量,我們和那些人好好說誰也不聽,急了才搬出那個視頻的!絕對沒幹什麽傷害你們的事情!」


    巨大的信息量湧來,砸得夏斯弋頭昏腦漲:「等會兒,什麽群?什麽圖?那個視頻是你原發的?你哪裏來的?」


    周默也懵了,似是意識到自己說吐嚕嘴了,懊惱地攥緊手心。


    夏斯弋無奈地放下手機,反扣在桌麵上:「我天,你居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幹出了這麽多『驚天動地』的事?」


    周默舔動嘴唇:「不不,還有一個叫雲柳的學妹,我們一起共享帳號的,你可能不認識她。」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夏斯弋又是當頭一棒。


    他驚愕地重複了一遍那個名字:「雲柳?是今年軍訓時我替跑的學妹?」


    周默咬住下唇,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急得想找塊豆腐撞死。


    宿舍裏陷入長久的安靜,自外而內刮過的風聲都顯得極其刺耳。


    夏斯弋抓散的髮絲淩亂:「你這漏勺當都當了,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為什麽啊?我們有什麽特別的嗎?」


    「當然有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起這個話題的周默變得異常興奮,「我們一起軍訓那年,你過敏暈厥。當時我就在你旁邊,看見了鍾至對你噓寒問暖的全過程,那時候我心情很差,莫名覺得你們倆還挺好磕的。」


    「?」夏斯弋的臉頰皺起,「你管那叫噓寒問暖?」


    「自然的肢體接觸、附耳在唇邊聽你說話,關切地探溫、餵藥,這些難道還不叫噓寒問暖?」


    夏斯弋被周默的反問噎住了。


    其實當時他迷迷糊糊的,根本記不得鍾至是怎麽送他去醫院的。


    唯一有印象的,是醒來以後鍾至笑出聲的畫麵。原來在他意識含混的時候,鍾至居然是這樣對待他的嗎?


    延遲的甜感順著周默的描述緩緩沁入心口,帶來越過時光的溫暖。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和鍾至的互動給周默提供了許多正向情緒價值。但周默內向孤僻,不善與人交流,不敢與他們說話,就開始嚐試自娛自樂地用繪畫記錄他們的互動。


    再後來,受過夏斯弋恩惠的雲柳在網上發現了他,於是開始頻繁鼓勵他的畫技,還拉了個同好群,和大家一起「見證美好愛情」。


    周默癟著嘴:「你見過我的畫的,那時我問你,你還說不介意我畫。」


    夏斯弋茫然:「我有說過嗎?」


    「有的!」黑框眼鏡後灰暗的眸光聚攏,指著書架道,「就上次,你撿到了我夾在書裏的畫,那時你和我說的。」


    望著周默書架上一排不太規整的教科書,夏斯弋有點印象了。


    好像是有那麽一個稀鬆平常的午後,他帶著外賣迴來吃,撿過一張畫。


    為了周默不難受,他還特意說了句自己不在意。


    可當時他還以為周默畫的是鍾至和別人,哪兒能想到那就是他自己?


    他不該幸災樂禍的!後悔!


    雖然不記得那張畫具體畫了什麽,但姿勢應該還挺親密的。


    大腦不受控地淺帶了一下他和鍾至,耳後驟然一燒。


    捕捉到他的情緒有所迴緩,周默悄聲問:「所以,你還生氣嗎?」


    周默的聲音拉扯他迴到現實。


    夏斯弋差點忘了,拆開室友的不是他今天的第一要務,清除源頭視頻,阻止它繼續傳播才是正事,不然他以後就真的沒法抬頭做人了。


    他嘆了口氣:「你先把視頻刪了吧,我看你設置了禁止下載,如果你這邊刪掉,就相當於刪除了絕大部分視頻,我也能輕鬆點。」


    周默驚訝問道:「你想刪掉?」他頓了頓,「是因為覺得丟人嗎?」


    夏斯弋理所當然地斜睨了他一眼:「你說呢?喝成這樣,是個人都會覺得丟人吧?」


    「但愛不丟人!」


    夏斯弋聽得有些發愣,看著周默亮晶晶的眼睛,竟一時語塞。


    半晌,周默才訥訥道:「我能不能……多嘴問你一個問題?」


    夏斯弋預感這不會是什麽好問題,但也沒阻止:「你做過的『多』事也不少,也不差這一問了。」


    得到了許可,周默才低聲問他:「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你好像從來沒有公開肯定過他的存在,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原因嗎?」


    夏斯弋下意識反駁:「我怎麽沒——」


    可話到嘴邊,又卡在了原位。


    站在旁觀人的視角上來看,他和鍾至在一起的消息是葉阿姨發的,鍾至在禮堂高調的道歉他最末才出場,沒有任何正麵迴應直接與鍾至逃離,鍾至一天發了兩條關於他的朋友圈,他好像連迴復都沒有過,更不用提單獨發什麽和鍾至有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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