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護住了懷中描金漆盒,一步步沿著白玉階拾級而上,落了雨的階梯很滑,蕭啟一步步走得小心。


    他摔了沒關係,但手裏還有給謝尋的點心,不能摔。


    是白玉豆包。


    他昨日傍晚迴府,卻不見謝尋身影,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曾迴來。


    阿尋從來不會這樣的。


    隻會是進宮給他的皇帝學生授課去了。


    真辛苦,半夜了還不曾迴來。便吩咐廚房做了謝尋最愛的白玉豆包,熱在籠屜裏,等他迴來。


    可到了三更,還是等不到人。蕭啟放心不下,正巧天又下起了雨,當即便帶著豆包往宮中去,雨這樣大,淋濕了可不好,要著涼的。


    宮殿立在風雨裏,殿內燈火已熄了大半。


    唯有殿內東南一隅,幽幽亮著一抹微弱的橘芒。


    蕭啟分明笑了一笑,可臉色卻比這潑天夜雨還要寒涼。


    推開殿門,風雨侵入殿來。


    收了傘,朝殿內走,在幽幽一抹光前,停住了腳步。


    香,


    熟悉的崔情香。


    很淡,但久經風月場的蕭啟輕易認了出來。


    打開鎏金的香爐蓋,裏頭的香料已燃盡,徒餘一片灰白。


    蕭啟的心一點點沉入深淵。


    轉頭,他看到了零落在龍床邊地上的官袍。


    一品文官,


    官袍。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不出意外該迎來修羅場了。


    攤上這幾個姓蕭的,謝老師實慘……_(:3ゝ∠)_


    第105章 偷天換日


    站在香爐邊上,蕭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一陣陣名為暴虐的驚濤駭浪席捲了心頭不知幾迴,像此時這樣沉默著,已經到他極力忍耐的底線了。


    但許久他還是不敢邁出腳步,生怕麵對自己終其一生都不願麵對的血淋淋的現實,然後,連照亮他這貧瘠一生唯一的光都徹底熄滅。


    然很多事情就近在眼前,害怕無濟於事,血淋淋的現實已經透過遮羞布蔓延開一片血紅,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蕭啟死死壓製著即將衝破一切理智的暴虐,一把,扯開了皺巴巴的帳簾。


    ……


    龍床上緊緊糾結著兩條人影。


    上位之人不掛一縷,但憑那尚還稚氣未脫的年輕側臉可明顯得知,這是他那皇帝侄子,下麵那個被皇帝侄子腦袋擋住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都已不動了。


    顯然已經雲收雨散。


    蕭啟的心跌落在地,碎成了一地齏粉。


    最後一絲理智即將決堤的前一瞬,上頭壓著的人聽見動靜渾身一縮,像受驚的野獸般目露驚愕之色,隨即,褪去全部血色:「皇叔——」


    下一瞬,蕭啟收如利爪般的鐵手,粗暴地扳過身下人的臉,引來一聲驚恐至極的痛唿——


    這下看清了,


    不是謝尋。


    ……


    蕭啟深吸了一口氣,像瀕臨死亡終於被救上岸的溺水者,這一剎那,恍若重生。


    蕭啟就掐著那張與謝尋有幾分相像的臉,下了狠勁。他不知道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多久,恍惚間,還是皇帝侄子的一聲冷笑才將他拖迴現實:「皇叔真有興致,半夜跑來朕的宮殿打擾朕行魚水之歡。」


    蕭啟嫌惡地甩開了手下戰戰兢兢的冒牌草包,拍了拍手,陰鷙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開門見山道:「你老師呢?」


    蕭璟氣得握緊拳頭,仗著崔情香的效果尚在,壯著膽子咬牙瞪迴去:「笑話!誠王找人倒找到朕的寢宮來了,老師是您的愛人,他的去處朕如何得知?」


    蕭啟問:「他沒來給你授課?」


    蕭璟臉色中一閃而過一絲慌亂,被眼尖的蕭啟一眼捕捉。


    蕭璟撇過頭去,半晌才低聲迴答:「早些時候有來,被我氣走了。」


    聞言,蕭啟看了看地上零落的官袍,又看了一眼床上與謝尋眉眼氣質有幾分相似的人,恍然明白過來,諷笑一聲,道:「陛下真是個好學生,色膽包天,連自己的老師也敢妄圖染指。」


    「隻是您這替身找得委實太差勁了一些,」蕭啟繼續譏諷,「連您老師半根毫毛都比不上。難為您,這樣也提得起興趣。」


    「滾——!!!」蕭璟大怒,當即摔了零落在床上的玉革帶,革帶落地,白玉碎濺四處散開,蕭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再也不顧眼前人有多可怕,破口怒罵,「朕的私事與您有甚麽關係!滾,滾,滾!!!」


    蕭啟無謂地笑了笑,下一瞬又變了臉,欺身而上,捏住皇帝侄子的下頜,要鉗碎般用力,陰沉沉警告,道:「陛下,請您記住了,你老師謝尋,是臣一個人的。」


    「臣不管你怎麽肖想,你敢碰他一根毫毛——」蕭啟的目光如一柄殺人利刃,直勾勾紮進皇帝的眼裏,隨即,拍了拍他的臉,惡毒地笑,「臣就送陛下下地獄,和您的死鬼父皇作伴。」


    「不信的話,盡管試試。」蕭啟轉身離去,提著地上裝著白玉豆包的食盒,離開了這座暖香旖旎的瓊樓玉宇。


    蕭璟氣得發抖,癱坐在龍床上,渾身都冷了。


    殿外夜色更深,雨絲風片。


    蕭啟撐起傘,重新踏進了重重冰冷的雨幕裏。


    既是被氣跑了,那阿尋也許已經迴到王府了,出入宮的路不同,他遇不上也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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