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蕙蘭站起來把搪瓷盆裏的雞腿扯下,一個放在宋離的碗中,另外一個罕見地給了顧小梅,她溫聲道:「喜歡就吃多點,總不能把你餓著,對了,聽外婆說你和村裏張家的走得近……」


    話說了半截,顧小梅就紅了臉,她把雞腿塞進嘴裏,含糊地應道:「壓根沒影的事情,別胡說。」


    對方同樣是二婚,和她不同的是,還拖著個兩歲大的孩子,她可沒想好要給人當後媽,剩下的事情還得多看看,再做打算,總不能再遇見個白青楓那樣的衣冠禽獸。


    能看到顧小梅在婚事上鬆口,朱蕙蘭已經樂不可支,其他的事情急不來。


    她身為大家長,努力照顧著家裏的每一個人,就連墩墩,都被伺候得笑開了花。


    晚飯後,一家人照舊守歲。


    宋離早早的就進了房間躺著,半夢半醒間有人躺在她身邊,順勢把她摟進懷中,鋪天蓋地的,都是顧野的氣息,雖然今日這人沒明說,宋離卻明白,白青楓已然成為兩人間梗著的那根刺,時不時地冒頭,都令人如鯁在喉,她一定要想辦法改變這個困境。


    ……


    過了初四,顧野就到運輸隊報導去了,臨走的那天,夫妻倆罕見地保持了沉默。


    顧野漆黑的眸子比墨還要沉,他喉結微滾:「到了縣城後,記得來找我。」


    「嗯。」宋離抬手替他整理了下衣領,低低地應了一聲。


    初八是個開工的吉時,宋離把繡坊的所有事情整理好後,這才吩咐丁萍等人把加工好的繡件裝上拖拉機,由顧槐親自送她去往縣城的花邊廠,車上滿滿的全是繡娘們趕工的貨物,顧槐瞥了一眼,滿臉艷羨道:「嫂子,這一車能賺多少錢啊?」


    正在核對訂單的宋離頭也不抬道:「不到500塊。」


    「500塊還嫌少啊,我滴個娘耶,嫂子,你們這繡坊還挺能賺錢……」至少比他們加工廠累死累活的去山村收購農產品來得輕鬆,每次和那些方言不通的大老粗們打交道他都覺得頭疼,完全不知道顧野當初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如今這些苦累活計都落在他頭上,顧槐簡直叫苦不迭。


    「東西雖小,但都是精細活,特別費眼睛,顧槐,沒有哪樣工作是輕易來錢快的,如果有的話,那就是天上掉餡餅……」


    「我看很多鎮上的繡站都不一定有活計,咱們村裏的繡坊養著那麽多的繡娘,說接活就接活,這概率和接餡餅不是差不多嗎?」顧槐大喇喇的一句話讓宋離眉頭微蹙,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太順了!


    和縣城花邊廠的合作確實太過順利,順利得有點不對勁。


    她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皺眉,下意識的對顧槐吩咐:「去趟運輸隊,讓你哥陪我們去花邊廠。」


    「好嘞。」對於顧槐來說就是一腳油門的事情,很快便來到運輸隊。


    兩人等候許久,等到了顧野昨兒就出門跑長途的消息,宋離的眉頭都擰成了結,她再次確認道:「你確定去跑長途的是顧野,他說過在隊裏等著我的,不可能失約。」


    「抱歉,昨日出工的確實是顧野,原定的本來是和他同隊的霍斌,可霍斌家裏出了點事,顧野隻得替他跑這一趟,其他組的都有任務,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說話的保安多看了宋離兩眼,沒想到顧野的媳婦那麽漂亮,怪不得這小子一向冷冰冰的,對誰都看不上眼,原來是家有嬌妻。


    宋離的眼神略帶失望,這就是所謂的計劃趕不上變化。


    明明說好的事情都能瞬息萬變,如果不是對方解釋得太真誠她都差點以為是顧野的氣還沒消,故意躲著她。


    顧槐敏銳的察覺到宋離的不開心,他爽朗地笑道:「嫂子,有我在,啥事都不用擔心。」


    就算沒有他哥,他照樣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平!


    ……


    顧槐果然說到做到,來到花邊廠後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麵替宋離做的。


    一言一行間和當初那個莽撞的少年早就不同。


    郝主任看著幫忙搬東西的顧槐,眼神略微閃爍了一下:「宋同誌,這位是?」


    「我弟弟。」宋離淡淡的笑著介紹,順便普及了下顧槐管理的廠房銷售的農產品,算是給他拉了點人脈。


    郝主任的麵色驟然緩和了一下,他笑著道:「看來你們村還真是人傑地靈,顛覆了我往常的認知,對了,待會兒等把貨下完後,咱們去國營飯店整一桌,就當給你們接風洗塵,今兒送來的繡樣我看過,非常漂亮,我想我們後續一定還有合作的機會……」


    宋離才不喜歡這種所謂的飯局,她本想拒絕,可在聽見郝主任的後半句話後,竟遲疑了。


    正在搬貨的顧槐在那邊毫無所知的就答應了郝主任的邀約,甚至還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縱然宋離心下無奈,也隻能跟了去。


    推杯換盞間,本來心情愉悅的宋離在瞧見被灌得爛醉的顧槐時,內心的悔恨程度直接達到頂峰,她端起手邊的熱水抿了一口,沒好氣道:「顧槐!還有意識嗎?我們走……」


    顧槐踉蹌著站了起來,大著舌頭道:「老郝!我還能喝!」


    「……」


    郝主任絲毫沒有灌醉他人的自知,他笑眯眯道:「宋離!別急著走,還有個朋友沒來呢?」


    「誰?」宋離下意識地問出口。


    「抱歉,我來晚了……」有人匆匆拉開她身旁的座椅,一屁股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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