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程梟語調低緩的描述中,易鳴鳶得知,服休單於和紮那顏本是一對,情意相通,但服休單於一直被他的父親,當時的兀猛克單於派去鎮壓匈奴各處躁動的小部落,為此服休單於領兵在外八年沒能迴到紮那顏身邊。


    等他和十三個部落鏖戰數月,殊死搏殺,帶著一身傷迴到單於庭復命,期待終於能娶到紮那顏的時候,卻得知紮那顏已被兀猛克單於強娶,做了他的小閼氏。


    易鳴鳶聽完故事後黯然神傷,兩個有情人被兀猛克單於拆散,不知是先唾罵他為老不尊還是荒淫無道,居然連兒子心愛的女人都要搶。


    「後來是不是父死子繼,按照匈奴的舊婚俗,上一任單於死後,他的閼氏由繼位的單於再娶,成為小閼氏?」


    按照他們兩人的情深程度,明麵上紮那顏是小閼氏,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的地位就跟大閼氏一樣,沒人能夠撼動。


    「對,從我們第一個單於自立到現在,都是這樣的,」程梟意有所指,她和易鳴鳶在這邊說著話,餘光卻留神著周圍的動靜,唿喊中,他不用迴頭就能準確無誤的接住一罐馬奶酒,放到身邊人的手心裏,「天要暗了,拿著暖手。」


    易鳴鳶握緊手中的鐵罐,指尖發白,一如她的臉色。


    連日驚惶不安,又身處異地,前路福禍未知,她想要哭,卻發現眼淚早就流幹了。


    這時,火對麵扔過來一大塊肥厚的鹿肉,程梟用匈奴話和他們笑鬧了兩聲,把鹿肉讓給了別人,自己去挑了兩隻剛殺的兔子。


    手上開始熟練的扒皮分塊,他這次沒有分給易鳴鳶烤,而是選擇讓她嚐嚐自己的手藝,放上烤架沒一會,兔肉就散發出了誘人的肉香。


    易鳴鳶午時到轉日闕,幾個時辰過去腹中著實有些發酸,她啜飲了一口手中的奶色酒液,以為是加了糖的牛乳汁,入口卻滿嘴辛辣滋味,難喝得很。


    她被嗆到,猛咳三聲才緩過來。


    程梟注意到她的失態,忍不住放聲大笑,用刀子片了塊兔肉遞到她的麵前,「吃點肉壓一壓,以後習慣就好了。」


    易鳴鳶放下馬奶酒,手邊沒有筷子和容器讓她夾走兔肉,她無處下手,不自在的說:「有沒有碗碟之類的東西?」


    「沒有,就這樣吃,」程梟把刀橫過來,湊近她的嘴邊,「咬,或者用手拿。」


    把手弄得油膩膩不是易鳴鳶會做的事,她思考幾秒,飛快用牙齒叼了肉卷進嘴裏,肉香混合著微微一點的焦香,火候剛剛好。


    周圍的人都在大吃大嚼,他們吃飯不像易鳴鳶一樣秀氣,習慣依靠鋼鐵般的牙齒撕下骨旁的肉,用咀嚼激發食物最深層的葷香。


    易鳴鳶咽下一口尤覺不夠,看著他們粗獷吞食的樣子實在有些眼熱,於是伸出了細白的腕子,從程梟刀上取下新片出來的兔肉,油花鋪滿手指尖,像是突破了她一貫以來遵從的禮教,她把肉送到嘴邊,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狠狠咬下。


    香氣更濃烈,還帶起了一股油酥味,比小口吃暢快多了。


    程梟一點點片肉漸漸跟不上易鳴鳶吃的速度,手肘被輕拍,他順著易鳴鳶手指的方向拿起火上兔子胸脯那一塊,確認道:「想要這個?」


    「嗯。」易鳴鳶並不扭捏,很幹脆的一點頭,從前沒吃過兔肉,這樣新奇的口感倒是讓她有些喜歡。


    程梟交給她之前先唿了兩口,以防她被燙到,易鳴鳶接過,雙手持兔排啃的樣子很乖巧,整個腦袋都像是要埋到手裏去了一樣。


    易鳴鳶正專心吃著肉排,耳際傳來低緩的歌謠聲,匈奴女人們拍手唱著她不熟悉的詞調,聲音輕柔溫和,像是在描繪一幅歡快幸福的畫卷,帶上最原始的祝福和企盼。


    她雖聽不懂,但食物和歌聲稍稍安撫了她緊張不安的心情,邊用程梟遞來的布擦手,邊靜靜聆聽她們的美妙歌聲,感受她們目光中對自己的親善和好奇。


    這歌聲和目光仿佛在說,她們並不排斥自己,願意去接納她,和她一起採花,一起踏歌。


    等到飯吃的差不多了,歌也完畢,眾人的目光逐漸往易鳴鳶和程梟的方向看來,似乎在等一場好戲,甚至有人發出了喝彩聲。


    程梟用背擋住他們,一句一句囑咐身旁的人,「一會我去拿酥油茶,你喝完以後去離這兒最近的白色帳子裏躲著,留個縫往外看,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記住了嗎?」


    「怎麽了?」易鳴鳶擦掉嘴上的油漬,離這最近的氈帳……她環視一周,發現它就在身後,開的縫正對他們現在所坐的位置,這個安排是有什麽深意嗎?


    她心中隱隱覺得要他們要舉辦一些不尋常的儀式,卻因對匈奴匱乏的了解而無從猜起。


    在京城中讀的書文都是些四書五經,還有前朝傳下來的詩詞歌賦,對異族的文化從沒有涉獵,隻通曉一些人盡皆知的說法和傳說,此次和親攜帶的書典裏倒是塞了十幾二十本,是禮部準備的,迴頭可以去翻閱翻閱。


    布巾揩到臉上,壓得嘴邊的軟肉嘟起,程梟手癢,克製住掐她臉蛋的衝動,「聽我的,別多問。」


    油酥茶到手以後,易鳴鳶看到了服休單於,他領著一小支隊伍走到這邊,那些人不用命令,自行站成了一個大圈,隻留出了氈帳前的口子。


    和遠看比起來,服休單於更加魁梧雄壯,在這樣還需要烤火加衣的傍晚,他仍舊隻穿著單衣,不怕冷的樣子,雙臂上肌肉虯結,青筋暴起,一雙如鷹般鋒芒畢現的眼睛,無一不嚇得易鳴鳶雙腿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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