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滋有些猶豫,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偏偏白驥考就是要將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宴滋不想聽他也要說下去。


    白驥考一甩衣袖屏退了所有人,連帶著園主也乖乖退下。空蕩蕩的戲園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偶有寒風透過門窗縫裏吹進來,顯得更加的冷嗖。


    晏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明顯。方寸也有些大亂,一時之間,眼神竟然不知該往何處看,隻能迅速的移開眼不想與白驥考的目光產生一絲一毫的交際。


    很不幸,白驥考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的說個明白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我記得第一次見麵,陛下聽的就是這出戲。轉眼好些年頭過去了,如今再去聽這出戲的時候結局已經發生了改變。陛下可知原因?”


    白驥考勾唇一笑,蒼白的臉頰上蕩漾著幾分歉意,所有的一切都在故事裏解釋了清楚。所有的故事都在真實世界裏發生著。


    寒風似乎吹得更加猛烈了,否則晏滋的脖子怎的就起了雞皮,雙手忍不住想要豎起衣領去遮擋。但很快又覺著不合適,畢竟自己才是堂堂的女帝,他不過是臣子憑什麽在他麵前如此慌亂,倒是顯得自己很沒尊嚴。


    晏滋正正身子,很迅速的從椅子上站起,逃離白驥考的視線,然後很快的換迴以往的傲然尊貴的表情試圖將整個話題扭轉過來。


    “白驥考,你今日是腦子糊塗了還是怎的,何以如此言語,叫朕如何是好!”


    白驥考又是蒼白一笑,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大無畏表情走到晏滋麵前,打定了主意,不論今日她聽到真相是責罰也罷不責罰也罷他都要說出來。


    “滋兒可知道那些詆毀聖顏,無中生有的造謠黨都是些什麽人?他們都是前朝的餘黨,他們忠於前朝一心想著複國所以才編造各種謠言詆毀滋兒企圖東山再起。而我,白驥考就是他們當中的其中一人,與你的相遇也都是一場精心安排。起初,我也是聽了師父遺言要複國,但之後才發覺我朝在你的統治下正不斷的繁榮昌盛。很多舊習漏習都得到了改善,可以說比前朝的幾位皇帝更能帶給百姓安樂。思量再三之後便沒有下手,他們也因此想要毒害於我。”


    白驥考一五一十將真相娓娓道來,晏滋聽得臉色煞白,青筋直冒,她早就有所懷疑。雖然所有的證據都被她消滅了,但種種跡象都表明了白驥考的身份,所以她也能猜出一二。


    隻不過在證據到來之前她都可以有無數的理由試圖將這些掩蓋下去,試圖欺騙自己,偏偏的白驥考就是要這麽直白的說出來,以至於晏滋再無理由自欺欺人了。


    “所以你真的跟馬平是一夥的?你們都是造謠黨的人!”晏滋怒火中燒,怒的並非他的身份,而是他竟然不再騙自己要將事情說出來,這種事實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一直以來晏滋是多麽的器重他,多麽的以有他而驕傲,如今也因為白驥考,她成了奇恥大辱。堂堂一國之君居然看走了眼,認賊為臣還多次委以重任,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叫人笑話,同時也是各種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眼光會如此拙劣,更不甘心泱泱大國唯一能夠擔當大任的臣子居然是前朝餘孽,還差點想要毀掉整個江山社稷。


    這是多麽可笑的一個笑話,晏滋忽然哈哈大笑,苦澀的笑聲伴隨著淺淺的笑容使得臉色更加難看。薄薄的斜勾起的唇瓣也是嘲諷的擺在臉上,五官都扭成一團,她不知道該如何表情了。


    心裏五味雜陳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白驥考看得出來她是難過的,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畢竟是自己搞出的事端惹得晏滋不高興實在心中有愧,但若不說出來更是不好受的,所以幾番猶豫之後才不得不將事情說出來,祈求個心安理得。


    哽咽了一陣之後,白驥考再次啟唇言語“我早就知道你一直暗中派人盯著。自從馬平一事之後你就開始懷疑了。但現在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馬平就是前朝的餘黨。他們都是我師父的人,從小,師父就教導我要忠君愛國做一個造福百姓的好棟梁。那時師父就是天,他的一言一行都神聖的如同一尊大佛在與眾弟子講學。所以我也很尊敬師父,唯命是從。直到有一天,我按照師父的遺言潛伏在你身邊之後,才發現你並非他們所說的那麽狠毒。前朝也並非他們所說的那麽神聖。前朝的暴行我是親眼所見的與師父所說截然不同。那時不懂為何師父要說謊,但後來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忠字。師父忠君愛國不論帝王如何,他都唯命是從。隻可惜輸在一個愚字上,愚忠之人往往盲目,他們不分是非一心為主。也就那日之後,才發覺自己要真的為國為民就應該輔佐明君。”


    “所以,自那日之後你就不再為他們辦事?此話當真?”晏滋半信半疑,眼睛瞪得大大,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白驥考。


    這些肺腑之言聽上去好像真是這麽一迴事,也的確聽到這些之後晏滋的心情好些,總算鬆了口氣。但強烈的警覺性迫使自己不能放鬆警惕,稍存一絲疑慮。


    白驥考誠懇的點頭“對。之前還想著逃避,試圖用逃避來躲開這些煩惱。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就裝了一個你,不論是為國也好為你也罷,都要將真相說出來。因為對喜歡之人不能有任何的欺瞞。那日身中劇毒,憑借著最後一口氣都要撐到你迴來,就是想要好好的與你說叨。不奢求你能愛上我,隻希望聽我解釋,給個機會。我願意重頭來過一生為你效犬馬之勞!”


    一生效犬馬之勞……鏗鏘有力的字眼從白驥考的嘴裏蹦出來,使得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正義凜然。奇怪死了,明明是個有罪之人,偏偏的看上去這般正義傲然好像做錯的是自己一樣。


    晏滋不由的高看他一眼,這麽一看更是移不開眼。本就精致的無可挑剔的五官加上嚴肅正義的表情顯得整個人更加英明神武,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卻看上去安全感十足,再配上一番直白的表白更是弄得晏滋方寸大亂不是如何是好。


    寒風總是從門縫裏透露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園主沒關緊門。晏滋總是時不時的用手撫摸脖子試圖阻斷寒的侵襲卻總是不得。


    最後隻能無奈的喚來園主。


    “你這是怎麽迴事,門都不能擋風了也不換換。又不是沒錢的主還不至於節省到此,明日就命人換了吧。”晏滋不悅的命令道。


    啊?園主有些委屈,抽搐著嘴皮子,兩眼睛水潤潤的想開口又怕得罪陛下隻能乖乖的點頭。


    倒是白驥考忍不住要戳穿晏滋的破綻。


    “這哪有什麽風,定是滋兒你多慮了。這門也是前些日子剛換的,我看有什麽話還是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你好歹也是一代女帝怎可以如此逃避真相。”


    白驥考一番犀利的言語逼得晏滋不得不正視這個話題,這也是他的討厭之處,不論公私,隻要他知道了定會當場講出來還不帶拐彎的,弄的晏滋不知所措。


    兩次,這已經是第二次被男人欺騙了,晏滋原以為自從親哥哥一事之後她就長了心眼,再也不會被男人欺騙了卻還是在男人身上翻了船。


    麵對如此真相她又豈能說沒事就能當做沒事的,定是需要時間思考。


    “白驥考!”晏滋惱羞成怒,狠狠訓斥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身為朕的臣子居然對朕不忠!如今憑著三言兩語就能了事?也太便宜你了!既然你說是造謠黨的人,為表忠心,造謠黨一事由你處理,處理妥善了,朕自然會不計前嫌委以重任!”


    “謝陛下!”白驥考雙手疊於胸前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禮,這是晏滋做到最寬大的處理了。以她的警覺的個性能夠原諒一個不忠之人已然是不容易的還肯讓其戴罪立功更是說明了白驥考的重要性。


    看樣子白驥考在晏滋心中還存著幾分價值,所以晏滋才沒把他處死了,不論如何這個決定都是好的。隻要能呆在她身邊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白驥考立刻答應下來,晏滋也不再多說,迴以一個白眼,甩袖出園,直接迴了皇宮。白驥考則呆呆的在園子裏小坐一會,打開門任由寒風吹亂發絲,吹散思緒,如此才覺著整個人清醒些。


    相反的,同樣吹著冷空氣的晏滋則是越吹越淩亂,腦海裏還在為他的話耿耿於懷,畢竟不忠在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原諒的。


    雖然晏滋很不舍得白驥考這麽有才能的人,卻也不想留著不忠之人在側。若真如此那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可不要了也不能為他人所用危害自己。


    “來人!賜藥湯!”轟隆隆——強硬的,冷厲的聲音如同長空利劍狠狠的劃破這片寧靜,恐怖的氣息傾瀉而下瞬間將這裏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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