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裏可不隻有道士,圈裏風一吹,聽說有個神婆被狐狸的尾影附身操縱了,什麽奇門異數便都來湊熱鬧。


    就算把正門側門後門都關嚴實了,這些人還是會出現在這,以各種不擇手段的方式進來。和裏頭那個暈死過去的不知死活的神婆,和那隻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狐妖一樣,不顧阻攔和警告,瘋狂試探法的邊緣線。


    在沒鬧出事故以前,他們永遠自持有理,不會迴頭。也有一些就算被下了判決,依舊堅稱自己無錯。


    「那個瘋婆子醒了,鬧著要走,我讓人摁在院裏了。」半瞎子遠遠走來,護著薑晚從後院門進去,「大人看要怎麽處理她?」


    「那人真是狐妖幫手?」俞誌明站在後院門口外,沒再往裏進。


    幫手就算了,她恨不能單殺狐妖,直取妖丹,好修仙得道。


    心很狂野,可惜沒那本事,車子差點翻到地府陰溝裏頭去。


    薑晚連瞧都懶得瞧,讓半瞎子把人送去人間辦事處,餘下的事自有辦事處的人管。隨後看向掏出牛皮筆記本書寫飛快的俞誌明,開口要那把扇麵。


    要不是等不及拿扇子,誰愛多跑一趟。


    俞誌明把牛皮本子往腋下一夾,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良的長條狀木盒子,遞過來。


    薑晚就著俞誌明雙手恭敬呈上來的姿勢,打開木盒。裏頭躺著一把扇麵與薑晚放在屋子裏當陣眼或是過去把玩的那些沒多少差別,質地上甚至還比不上那些。卻見薑晚有些遲緩地伸手進去,取出來,正反仔細查看著。


    扇麵畫的是草長鶯飛四月天,小花貓飛撲捉蝶,右下角提了小字,小楷縮在角落裏卻又寬綽有餘,筆鋒收得溫柔有力,展得柔和含蓄。


    薑晚摩挲過最後幾筆字跡,眼尾泛紅,鼻尖有些酸澀。


    俞誌明手還伸著,眼盯著幹淨的鞋麵,盡管好奇心翻騰不斷也不敢明目張膽去打聽幾位大師的是事,隻私下旁敲側擊問過半瞎子,半瞎子哪知道淵源,打著哈哈就帶過了。


    薑晚收了扇子,頭也不迴就抬腳離開了。


    俞誌明見眼前的人走了,迴頭指還關著狐妖的屋子和剛清醒還吵吵鬧鬧要走的神婆,唉了聲,被半瞎子抓住了手腕拽迴來。


    「這這這就走了?那狐妖……」


    「我不在這呢,急什麽,待會就清場了。房子你也別急著往裏搬,讓符紙消消妖氣。」半瞎子低頭扒拉著手機通訊錄,想著要怎麽把瘋婆子送到辦事處去。


    俞誌明喔喔地應著,腳步跟著半瞎子往裏走,追問著:「那我這病?」


    病?


    半瞎子迴頭眼神上下掃了眼他,他也被狐妖下了術?


    俞誌明指了指肚子,努力示意著,靠過去小聲地說:「就是大師在我手上啪了一下留下的…」


    半瞎子沉默半響,拍拍他的手背,在俞誌明滿是期待地眼神裏開口:「我下迴見著大人替你問問。」


    有一盆無形的冰水從上頭兜下,將俞誌明淋個徹底,呆愣在原地。


    半瞎子象徵性地寬慰著又拍了拍他,指著不遠處抱著桃木劍和柳如雲守著狐妖的莫堯,他會在你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來救你的。


    謝謝,不如不安慰呢。


    *


    池子時心頭堵著氣去了省圖書館。


    他前兩日提交了換崗書麵申請,館長藉口出差一直沒批覆。拖到今兒差出無可出才迴來,一進館就罵罵咧咧,路過幾個小雜役都得被平白無故訓斥兩句。


    弄得大家都低著頭靠著牆快速挪動步子,努力降低存在感,忍不住小聲和附近的同事吐槽館長吃槍藥了。


    池子時進門時館長剛訓斥完兩個和池子時一同入職的,在兩人退出來時一個硯台緊跟著砸出來,在門板上砸了個坑,咕嚕打了兩個轉後落在他的腳邊。


    館長抬眼看到他,鼻腔出氣吹得鬍子亂飛。


    「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有臉給我提轉崗。愛幹幹,幹不來就拉倒,打哪來迴哪去,老子不伺候。」


    館長是個在基層幹了數十年才從小雜役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小地仙,最討厭的就是空降和跳級升職。池子時一下占了倆,所以從他報到的第一天館長就看他不順眼,把他打發去收拾亂了幾十年,連館長自己都整理不過來的地下書庫,還為難他把遺失的孤本都收迴來。


    這些安排後是讓館長舒了心,可偏池子時不是小白也不是老油條,看不懂職場眼色,也悟不到領導背後的用意。他不僅真的將一整地庫雜亂的書冊整理清楚了,還掃描了電子檔,周全的讓館長挑不出一點錯處。


    就好比給人挖了個坑結果把自己絆住了,這讓館長怎麽能忍。所以在田箐找上來糾纏池子時的時候,他選擇撮合他們,就隻為了噁心噁心這個高傲自狂還有點本事的新人,叫他學會收斂些鋒芒,別太耀眼太出頭了。


    館長揉著忽又疼起來的後脖頸,心裏罵著寒毒烙下的後遺症發得可真不是個時候。眼裏藏不住的怒氣,呲啦啦的眼刀瞥向杵在門口不為所動的池子時。


    偏是道貌岸然仙風道骨之資,逆著光站在那裏,脊梁骨直直地,一點不肯彎。和前兩個會瞧眼色,他一怒就低頭彎腰卑躬屈膝急著道歉的就是不一樣,看得他火氣更大了。


    最討厭的就是這副姿態,狂妄,自大。


    桌上壓得那張調崗申請被館長撕個粉碎,往他臉上砸,帶了薄弱仙力,很輕易就要砸到他臉上了,卻不知為何會在他身前半尺之外突然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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