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風光的上流生活並沒有改變季明傑的本質,臉麵、尊嚴在他眼裏,依然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東西。


    因此,他可以醜態盡顯地去求一個晚輩,也可以諂媚巴結地去求那個溫家最底層的私生子。


    對於近十幾年光鮮的季總來說,這場景不亞於去街上當眾親吻一個流浪漢。


    季昕予掙脫了幾下,季明傑的手卻越來越緊,根本掙脫不開。


    反倒是,陸深握在他肩頭的手掌放鬆了一些。


    季昕予抬頭看他,精緻的薄唇已然被主人放鬆下來,一掃方才的緊張與警惕,全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也是,對於季明傑這種鳳凰男來說,還有什麽比將他努力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建造出的上層階級假麵打破,更令他崩潰的呢?


    「親愛的,既然事關你的親人,那不如由你來抉擇如何?」陸深的手從季昕予肩頭挪開,特意讓了讓位置,使季明傑與溫以玨可以毫無阻礙地相互觀察。


    季昕予的腦子懵了一瞬,很快便理清了陸深的用意。


    從季明傑對溫以玨的恐懼看來,後者手裏肯定對前者來說生死攸關的把柄,以至於他可以向任何人,甚至於麵前這個比馬桶地位更低的私生子求情。


    聽到陸深的話,季明傑那雙死魚眼突然靈活地顫動了一下,察覺到季昕予的不適,又緩緩地鬆開了雙手。


    是了,他依然是二十多年前那個擅長察言觀色的鳳凰男。


    季昕予不禁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誰能想到溫家的私生子竟也享受到了溫以玨才有的恭敬呢?


    他收迴手,微微後撤了些,迴答:「我沒有親人。」


    季明傑聞言臉色驟變,直接破口大罵道:「季昕予!我他媽是你親爹!」


    緊接著換迴哀怨的模樣,帶著哭腔:「就算你不想承認,血緣是騙不了人的呀。」


    季昕予冷眼看著季明傑來迴切換的嘴臉,心想,溫以玨手上到底留了季明傑什麽罪證,居然輕而易舉便將他逼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季昕予!你他媽想想你媽是怎麽對我的,你個爛貨白眼狼,沒有我你能爬的上他陸深的床?!」麵對季昕予和陸深不動聲色的凝視,季明傑愈發混亂與暴躁,指著季昕予的鼻尖破口大罵。


    而後,陸深突然幽幽地說:「會。」


    季昕予:……


    他很想告訴季明傑,自從被趕出主臥,他連陸深房間的地毯都沒碰到過,但是這樣好像更丟臉的是他自己。


    罷了,還是自己的麵子更重要一點。


    季昕予看了陸深一眼,清清嗓子繼續道:「出於對溫家多年養育的感恩,我很想建議陸氏以盡可能低的價格收購溫氏庫存。」


    他看到溫以玨的眼神閃了閃,似是有話要說,便搶先繼續道:「畢竟,上流社會的低等傭人,也能負擔得起學費。」


    「昕予,不要妄自菲薄。」溫以玨盡力克製著表情,比起安撫,壓低的聲線更像是威脅。


    季昕予則選擇迴應那其中千分之一的安撫,微笑點頭道:「當然,我也認為連續十年刷馬桶的工作,是因為我刷的最幹淨。」


    他看到溫家以外的人們,都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在這個私生子少的可憐的公開信息裏,描述最多的一直是溫家的寵愛。


    季昕予繼續說道:「出於一個『間諜』的自我修養,我理應更想建議陸氏高價收購。」


    「你給我閉嘴!」季明傑下意識看向李院,然後撲上前去捂季昕予的嘴。


    那雙油膩汙濁的手停在了季昕予麵前十幾公分的距離,季明傑整個人撞在了陸深伸腳勾過來的椅子上。


    「謝謝。」季昕予由衷地感謝,並強忍住後退十米的欲望。


    那雙手上沾滿了季明傑崩潰時的眼淚、鼻涕,甚至口水,要是被碰到了,他怕是隻能選擇植皮了。


    陸深的右腿稍稍使力,便將椅子連同季明傑蹬遠了些。


    但沒有太遠,季明傑扭曲著姿勢縮在凳子上,大大增加了滑輪的阻力。


    季昕予並不在意,看季明傑那痛到扭曲的樣子,大抵是被撞到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繼續說:「作為季昕予,我認為陸氏沒有任何理由收購那些垃圾。」


    「昕予,你冷靜一下,好好想想,不要意氣用事。」喻安洲站起身勸說道。


    他一直在觀察,站在陸深旁邊的季昕予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喻安洲一直試圖從他身上找尋點點以往的痕跡。


    很遺憾,半點都沒有。


    不久前還憂心又堅定地對喻安洲許諾「我隻為你」的男孩,此刻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反問:


    「想想你給我洗腦要遠走高飛的幻想,還是想想竊取陸氏信息的任務?」


    陸深順勢問:「那麽親愛的,你的結論呢?」


    季昕予輕蔑地環視溫家諸人,淺笑道:「當然,是最後一個。」


    他看到溫以玨和喻安洲的臉色臭的像剛吃了十斤有毒的牛糞,內心暗爽。


    這種程度的損失對於溫氏來說,並不算是生死攸關。


    對溫以玨來說,更難以接受的是丈夫的醜態,和被季昕予拿捏嘲諷的屈辱;


    而對喻安洲來說,更難接受的則是被唯一對他死心塌地的季昕予當眾背叛。


    「我們走。」強烈的屈辱感席捲而來,溫以玨甚至忘記與李院道別,製止了喻安洲和被稱作「元泓」的青年想要帶季明傑一起的企圖,起身便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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