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臉色並不好看,看著麵前氣急敗壞的女人,他心底突然湧上一陣恐懼。


    一種即將失去一切的畏懼。


    權敬梓有個習慣,就是煩躁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去扯襯衫的領口,似乎是要鬆掉係在上麵的領帶,可他今天沒打領帶,於是這個動作作罷。


    兩個人隔幾步相對站著,因為是在警局門口,很快就引來了眾多目光,更有許多認出席南柒和權敬梓的紛紛拿手機拍照。


    保鏢見狀上前拍落群眾手上拿的手機。


    “行,我也不和你在這兒吵,迴去再說。”席南柒看人群越聚越多,心底還是存了些顧慮,便先軟下聲音,率先往停在外的專車走去。


    席哲的話到底還存在懷疑的餘地,她不能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下定論。


    如果權敬梓不是席哲說的殺害爺爺的兇手,那麽她就是錯怪了自己的親四叔,這個罪名可就大了。


    更何況,在她心底權敬梓並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席南柒也不知道這種毫無憑據的信任是從哪兒來的。


    當席南柒纖瘦的背影消失在男人的視線裏,權敬梓突然覺得心力交瘁,他沉著一張臉,黑眸中似波浪翻滾,讓人不覺明厲。


    警局門口,保鏢攔下來大波群眾,男人似與世隔絕,站在原地久久未動,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格外落寞。


    江姨一直等在席宅大門口,看著熟悉的車駛入席宅地界,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老天保佑,席南柒並沒出什麽事。


    “謝天謝地,我的大小姐你終於迴來了。”江姨看著從車上躍下的輕快身影,雙眼瞬間淌出淚水,喜極而泣。


    席南柒也知道自己‘出事’肯定嚇了江姨一大跳,到底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人,席南柒對她還是很敬重的。


    她上前,伸手抱住了江姨,將下巴抵在江姨的肩上,輕聲安慰道,“我這不是迴來了嗎,您也別擔心了。”


    她隻能寬慰江姨,對今天的突發事件隻字不提。


    席南柒安慰著這位嚇壞的婦人,就見男人的身影從自己目光所及處經過,然後向前走去,冷漠絕情。


    權敬梓從上車到現在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仿佛當她是空氣般。


    混蛋,明明是他先出手招惹的,怎麽弄得好像是她做錯了事似的。


    席南柒被方之言這麽一鬧,買來的蛋糕也丟在了半路,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她動作親昵地挽過江姨的手臂,撒嬌道,“江姨我想吃糖醋小排,你給我做好不好。”


    和親密的人席南柒才會有這樣撒嬌黏人的舉動,在她心裏江姨就是她的家人,為數不多的一位家人。


    “好好好,江姨給你做去。”江姨光是聽著她的撒嬌就已經舉手投降,想著一定要做份美味的糖醋小排給席南柒壓壓驚。


    “江姨最好了。”到最後,席南柒的聲音揚了起來,滿滿的欣喜滿足。


    一天學習下來席南柒也沒少出汗,一迴房就紮進了浴室。她沐浴的時候有個癖好,就是一定要放音樂才會有全身放鬆的感覺。


    寬敞舒適的按摩浴缸,女子姿態悠閑地仰麵躺著,除了頭露在外麵,全身都被泡沫與花瓣浸沒,動聽悅耳的音樂在浴室緩緩流淌,像是一條靜靜奔流的溪流,無法形容的舒適安閑。


    真不想起來。席南柒想。


    不知道怎麽的,她腦海中突然迴響起席哲的話。


    “為什麽就在他接手席氏後,老爺子卻突然病了,更荒謬的是他竟然不到一個星期就去世了。”


    “二叔隻想告訴你,現在你身邊的這個人,他並不是你的四叔,他姓權,是個來路不明的人。”


    “老爺子去世的前一晚……南柒,隻要你迴去聽了就會明白的——”


    席哲說他將席老和權敬梓的對話都錄在了錄音筆裏,可她上哪兒去找錄音筆,他還沒說將錄音筆藏哪兒呢。


    等等,席南柒突然從浴缸裏坐起身,一張素淨的小臉似若有所思。


    席哲好像問過她為什麽自己會在席宅被捕,難道他把錄音筆藏在了這裏?所以說席哲被捕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來的,明知道這裏有權敬梓設下的陷阱還是過來自投羅網?


    那麽那個詭異的笑容,就是他給自己的暗示?


    他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捕,所以就來席宅藏了錄音筆,再走進權敬梓設好的圈套中,讓自己被警察逮捕,然後進了警局。


    可是他下午那反應不像是知道權敬梓設下的陷阱似的,是他偽裝得太好了麽?


    席南柒思索著,努力將席哲和方之言說的話整合起來。他們是夫妻,肯定是統一了說詞,她平日裏雖然不和席哲一家親近,可席哲不會拿爺爺去世這件事栽贓權敬梓,不然他就是大不孝。


    其中隱情也隻有聽了席哲的錄音筆才能知道了。


    如此想著,席南柒往後躺,享受著自動的按摩服務,緩緩閉上雙眸。


    記憶拉迴席老去世那天——


    那天,席老的律師團出現,當眾宣讀了遺囑,宣布席南柒接手席氏,而權敬梓代為管理。


    席南柒對那時席哲的表情記憶尤為深刻,許是當著眾人麵不好訓斥她,他一張臉硬生生給憋紅了,顫抖地用手指著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悠悠轉晃神間,席南柒睜開眼,浴室中一片氤氳,霧氣爬上玻璃似白幔纏繞,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作為繼承人捧著席老的靈牌走在喪禮隊伍前,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隻聽傭人們說席哲從到場的股東那拿了百分之三的股份來。


    有席老分割的百分之七,再加上股東手中的百分之三,席哲成了席氏第二大股東,連權敬梓都位居他下。


    成為第二大股東還不知足麽?竟然還去非法洗錢,席哲是多怕自己後半生過得太無趣,卯足了勁將自己送進警局?


    席南柒喜歡泡澡,卻不喜歡泡太久,見手指起了些許白皺,她拿過邊上的浴巾,將自己簡單打理後,穿了件棕色絲質浴袍,腰帶鬆鬆垮垮地搭在浴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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