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河邊撈魚的人才收拾了上岸。


    許是看秦彥身份不同,大夥分魚時候難得謙讓,給兄妹倆分了大半桶魚。


    秦彥抬著木桶,帶著秦書才一起迴去。


    到了二娃家,又去行禮裏翻出來兩冊筆記。


    “這是府學先生上課我記錄的,族兄若是空了,可以幫我糾糾錯。”


    什麽糾錯,明擺著給秦書才看的,他現在在縣學讀書,夫子自然比不上府學的。


    秦書才感動,他知道家裏人不好,那些年沒少欺負嬸子和秦彥。


    秦彥就是記恨報複他們,他都能接受,可現在……


    “多謝。”他聲音有些哽咽。


    秦彥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麽。


    在他心中,秦書才和秦族長不同,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沒一會兒,二娃他們也迴來了,秦書才就告辭了。


    “呦,枝枝出息了,都能抓這麽多魚了?今晚就給你烤了吃。”狗蛋給木桶裏多填了些水,確保裏麵魚活著,死魚不好吃。


    “嘿嘿,我和哥哥抓的。”方南枝蹲在木桶旁,雙手托腮看魚。


    “還等什麽晚上,拎到那邊院子吧,正做飯呢。”方銅兩口子也迴來了。


    錢鳳萍和喜娘暗示了下昨天的事,喜娘也是個爽利的,一點不放在心上。


    在她看來,這種事隻要男人不犯糊塗,就好解決。


    “也行,那我拎過去,去幫著做飯,媳婦你忙一上午了,在這兒好好歇歇,飯好了再過去。”方銅自告奮勇。


    錢鳳萍也沒拒絕,男人貼心的時候,就得享受,多鼓勵。


    “好,相公辛苦了。”


    兩人這麽膩歪說話,讓狗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方南枝適應良好,閑不下來還跟著爹走了。


    秦家院子,五六個婦人正“哐哐哐”切菜,還有成小虎他們正忙著挑水砍柴。


    方銅一來,就拿了掌勺的活,動作熟練起鍋燒油做菜,給婦人們看呆了。


    “銅子,平日沒少做飯啊?”


    “鳳萍怎麽沒來?”


    女人們打趣。


    “我媳婦哪有我手勁大,掂勺這活還得我來。”方銅麵不改色。


    開玩笑,他媳婦做飯好吃,也架不住這兩日來吃的人多啊,累著咋辦?


    女人們哪能聽不懂,頓時哄笑一片。


    “早就知道銅子是個疼媳婦的,現在看,是恨不得捧手心吧?”


    “看嫂子說的,我哥不疼你啊?”方銅一點不臉紅,和老娘們兒也能打成一片。


    “拉倒吧,你哥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前個,我讓他剝蒜,說大老爺們不能幹這活,讓人笑話。”


    “那就是懶得,我家男人也是,沒成親那會兒,還給我送個花啊草啊的,成了親,再也沒整過這些。”


    “唉,還是鳳萍命好,招贅招了貼心的。”


    “銅子是十裏八鄉難得的好男人,我看秦彥也差不了,還是讀書人……”


    聽她們誇自個,方銅還是很得意的。


    但這時候提秦彥,打什麽心思,他還能不知道?


    “嫂子,這話你可說錯了,十裏八鄉還有不少好小夥。”他趕緊打斷,兒子早說過,不到十七,不考慮成親的事。


    “啥?哪兒呢?”


    有人就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方銅賣了個關子,然後看向正“砰砰砰”砍柴的成小虎還有孫大成。


    婦人們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這才想起來了,可不是,跟著方銅混的幾個人還沒娶媳婦呢。


    方南枝正啃著半個野果子,坐小虎叔旁邊。


    察覺到了什麽,給倆叔叔擠眉弄眼!


    成小虎倆人坐直了些,抓著斧頭的手更用力了,胳膊上肌肉都繃直了。


    “我的幾個兄弟,還有狗蛋二娃,一個個身板硬,能幹活,能賺錢養家!嫂子們要是有合適的姑娘,多給介紹介紹。”


    方銅頗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意思。


    婦人們想了想,以前這幾個是不成器,但現在確實一等一勤快。


    還有方家今年冬小麥不知道賺了多少錢,這幾人都幫著忙活了,方銅能虧待他們?


    除了小麥,地裏還種不少亂七八糟的,都是成小虎幾個幹的。


    所以,他們都能賺錢,再仔細看,模樣也還行,起碼不醜。


    “小虎兄弟,我咋記得你家住城裏?”


    “大成你家裏是哥幾個,都成親沒?”


    婦人們頓時盤問起來。


    孫大成倆人麵色微紅,但也見過世麵,一一迴答。


    方銅滿意了,不摻和,專心炒菜。


    今天不是正式娶親,來的人也就二三十個,他燉了魚湯,又炒了大鍋燴素菜,配上雜糧饅頭,就差不多了。


    飯做好,方南枝迫不及待拿了一掛炮仗,用火折子引燃,捂著耳朵就跑。


    身後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


    鄰居們聽著動靜,就知道開飯了,關係近的自然過來了。


    錢鳳萍一來,被婦人們擠在中間,親熱的不行,一口一個“弟妹”、“鳳萍”喊著。


    她有些恍惚,仿佛那些年,秦彥他爹沒了後,那些喊她寡婦,說她年輕守不住遲早勾引男人的事,都沒存在過。


    一群人親親熱熱吃完飯,男人們坐一塊,商量明天接親的事兒。


    女人們則一邊洗碗刷鍋啥的,一邊嘮嗑。


    “滾床童子定了沒?我看枝枝就不錯。”


    “不行不行,我已經長大了。”小丫頭路過,剛好聽見,連連搖頭,還挺了挺胸膛:“我要去幫鐵柱叔接親的!”


    一眾女人都被逗笑了。


    “枝枝懂接親嗎?要是接不來新娘子,你鐵柱叔可就傷心啦!”


    方南枝自信拍了拍胸口:“放心嬸子,我肯定把喜娘嬸嬸接來。”


    錢鳳萍忍俊不禁:“快去玩吧,別吹牛。”


    分明是馬老爺子請了秦彥去接親,不用幹別的,就是撐撐場麵。


    小丫頭知道了,鬧著一起,秦彥應了,說帶她看熱來著。


    “別走啊,枝枝長得更好看了。讓嬸子稀罕稀罕!”有婦人攔著。


    方南枝朝著她們笑笑,一溜煙跑了。


    她也沒去玩,迴二娃叔家睡了一覺。


    醒了後,爹娘都迴來了。


    一家人就拿著早準備的黃麻紙,香啥的,上墳去了。


    去的是方銅爹娘,就是方老爺子弟弟弟媳的墳頭。


    這墳頭,當初過繼時候,他們來過一次,後來基本是方銅在村裏,空了來拔草啥的。


    難得都迴來一次,總要來看看。


    一家人燒了紙錢,點了香,磕了頭才走。


    然後是去方南枝她娘的墳頭,秦彥陪著妹妹一起磕頭。


    小丫頭眼睛紅紅的,想娘了。


    方銅見了歎氣,從懷裏掏出個小玉環。


    “枝枝啊,這是你娘留下的,臨終說是給你的。以前你年紀小,怕你丟了東西,爹沒敢給你,現在你長大了,能收著了。”


    錢鳳萍有些驚訝,這玉環看著可不便宜。


    方銅蹲下身,繼續燒紙:“枝枝娘是逃荒過來的,餓了好些天,身上一文錢沒有,都沒舍得當這個玉環。”


    小丫頭小心翼翼收起來,很快收斂了情緒。


    最後去了秦彥爹的墳,秦氏族裏人再不好,對自家人墳頭還是關照的,一看就打理過。


    枝枝跟著哥哥磕頭,一家人這才往迴走。


    地頭忙活的人見了,就覺得方銅一家挺念根兒的。


    有好事的,就去了方族長家。


    “族長叔,忙呢?”


    方老族長正坐炕頭抽旱煙呢,聞言抬頭應了聲:“小路子來了,啥事啊?”


    方路也是方氏一族的,和族長家屬於沒出三服的親戚。


    “叔,方銅迴來了,你知道不?我剛才看著他去二麻叔上香了。”


    方二麻就是方銅目前的便宜爹。


    方老爺子本命是方大麻,隻是兄弟倆,一個死的早,一個年紀大了,村裏很少有人連名帶姓叫他們了。


    方老族長也是想了會兒,才記起二麻是誰。


    “是得上,按理說,他和方銀過繼了,得幫著遷墳才好,當初你二麻叔苦啊,埋得地方不好。”


    他蹙眉,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


    “方銅也是個不孝的,入贅後,心裏是一點沒方家了……”


    要是還把自個當方家人,那個什麽冬小麥的事,就該讓他也去露露臉,怎麽就讓村長露臉了?


    那可是欽差啥的,他這輩子也就隻能遠遠看一眼。


    方路都聽蒙了,族長叔這意思,是說方銅還不夠孝順?


    什麽方二麻埋得不好,那不是因為他屬於英年早逝不能入祖墳,要等他上頭的長輩,還有兄長全沒了,才能入祖墳嗎?


    “族長叔,您是不是忘了,族譜上都把方銅除名了。”


    方路忍不住打斷他。


    方老族長的念叨就停了,麵色黑的跟墨一樣,抽旱煙的動作都停下了。


    “那咋了?他是不是方家血脈?當初他非要入贅,那能怪誰?”


    方路覺得族長叔真老了,一點道理都不講。


    當初方銅入贅,不是被逼的嗎?大麻叔幹的荒唐事,族裏哪個不知道?


    就是因為族長叔懶得管閑事,才讓事情那麽發展的。按照族規,族長可是有維護族人,調解矛盾的責任。


    不過,方路今天是有正事說,不是來找茬的。


    “族長叔,不說那些過去的事,就看現在,你看方銅多出息,咱族裏哪個小輩能比的上他?”


    這話,方老族長不樂意聽,族裏那麽多小夥,個個勤快肯幹。


    包括他兒子,已經送到城裏學木匠了。


    村長老頭子糊塗了,讓他學木匠手藝的孫子迴村種地,他聽說後,就抓住機會讓兒子頂了缺。


    村裏哪個有他精明的?


    “您想想方銅一家,都住城裏了,據說縣裏蛋糕店買賣有他一份,不是幹活打雜的,是東家!”


    “再看他種個冬小麥,引來多少衙役,引來多少大官?”


    “還有方銅的兒子,現在在府學讀書,人家都不收錢。就連那個丫頭片子,方南枝現在聽說已經能給人治病了。”


    “族裏哪家能比的上?”


    方路看出老族長的不服氣,一條一條的指出來。


    方老族長感覺心口中了好幾刀,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過得好咋了?你是閑的沒活幹,今個過來特意給你叔我添添賭?”


    方路趕緊賠笑,倒了杯水給老族長放手邊。


    “瞧您說的,我哪敢啊。”


    “我是想著,方銅這麽出息,還願意給二麻叔掃墓,意味著他還認方家,要是能給他個迴歸族裏的機會……”


    方路點到為止。


    方老族長眉頭緊鎖,老臉上皺紋一道道的,陷入了思考。


    “那不合適,他已經入贅了,是秦家,也不對,他入贅給錢鳳萍,算錢家人?”


    在方銅入贅這麽久後,終於有人想到這個問題。


    按理說,方銅入贅過給錢鳳萍,應該算錢家人。


    可兩邊實在沒什麽來往,僅有幾次,方銅還把大舅哥給揍了。


    而且一家人住的房子,種的地,都屬於秦家的。秦秀才留下的。


    那要說入贅給秦家,也不對勁啊,錢鳳萍又不是秦家閨女。


    嘶,這個問題還挺複雜。


    “不管他入贅給誰,哪個男人願意低人一等?族長叔,隻要您願意讓他迴族,他就還是方家人,入贅算什麽?”方路年輕,看的明白,想的透徹。


    那方銅兩口子相處,你情我願的,可沒有非得整個贅婿低人一等啥的。


    “你啥意思?直接說。”方老族長也不傻,聽出了點東西來。


    “就是您給方銅透氣,說能讓他迴族,他肯定心動。到時候,買族裏的地,蓋房子啥,他肯定想法子出錢。”


    方老族長下意識點點頭,方銅現在有錢,肯定願意出,他當族長的幫忙辦事,也能撈點好處。


    “到時候,這麽出息的後輩不就是咱族裏的嘛?別忘咯,他可是有個童生兒子。”方路繼續引導。


    方老族長立刻翻個大白眼:“你當秦家人啥?就算方銅入族譜,秦彥還是秦家的。”


    “那咋了,他爹是方家的,咱族裏就能沾邊。”方路自然也知道,現在不比以前。


    以前秦彥是個殘廢,沒啥用,秦氏一族各種欺負人,恨不得族裏沒這個人。


    現在,他已經有功名了,傻子才舍得放手。


    “最關鍵的是,方銀!”


    方路說出來最終目的。


    方銀倒是沒除族,但是他一個傻子,和族裏半點情分沒有。


    “方銅再出息,您也覺得他就種種地,做做小買賣,可能算不得啥。但是方銀可是拜了大官當師傅,以後的前程,咱都想不出來。”


    “方銀就最聽方銅的,隻要方銅和族裏親熱起來,方銀肯定也跟著。”


    秦彥如果算勉強能沾邊的人,方銀就實打實是方氏的。


    方老族長也反應過來了,心裏一下火熱起來。


    是啊,秦氏有個秦彥、有個秦書才,他們族裏,沒人讀書,眼看就比不上秦氏了,一個村住著,不同族的人也會相互欺負的。


    要是籠絡住方銅和方銀,方氏一族,不就有人了?


    “你小子,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事,得慢慢謀劃。”方老族長雖然心動,但人老了,主要得求穩。


    “哎呦,我的族長叔,你再謀劃,等秦彥中了秀才啥的,方銅還能看上族裏嗎?”方路急了,他巴巴過來為啥,不就讓族長叔抓緊時間嗎?


    等方銅真迴族了,別的不說,就他地裏種的那些,有可能賺錢的活,肯定要拉拔族裏人,而不是用什麽成小虎。


    到時候方路第一個上,他已經和媳婦娘家當衙役的大哥打聽了,方銅家冬小麥賺了大錢,小麥全按照麥種價格賣的。


    那得多少錢?想想他就覺得心頭一片火熱。


    可惜他沾不上手,以前就和方銅不對付,一個是混子,一個是族裏好小夥,倆人沒少掐架。


    現在他想緩和關係,晚了,人家除族了,他套近乎都套不了。


    每次想到這裏,方路都在心裏埋怨,大麻叔一家糊塗啊。


    三兒子都是親生的,咋就能偏心成那樣,讓倆兒子都過不下去,過繼了。


    “那也是,不過有句話說,上趕著不是買賣。”方老族長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再說了,我也是做長輩的,當初方銅自個入贅,本來就丟了族裏的臉,這事我不能去說。”


    方老族長說的頭頭是道,實際就拉不下臉,去說好話。


    方路真是一眼看透,他為難:“那咋辦?”


    “好辦,你們同輩的,你去和他透個口風。”方老族長這會兒還擺譜呢:“這是族裏給他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他重新拿起旱煙抽,老臉上全是算計。


    方路對他渾濁的眸子,一下懂了,這是讓方銅自個求上門?到時候族長叔再趁機開幾個條件,族裏肯定能占點便宜。


    薑還是老的壞啊,不是,辣啊。


    “行,族長叔,我也是方家的,為族裏忙活是應該的,我去跑腿。”方路應下了。


    方老族長滿意的笑了笑。


    都說他年紀大了,不管事,現在就讓族裏人看看,他這個當族長的,遇事一點都不含糊,能為族裏謀好處。


    方老族長的算計,方銅一點不知道。


    他蹲在院子裏,狠狠打了個噴嚏,然後一臉委屈看正在燒火的錢鳳萍。


    “媳婦,我感冒了,肯定是昨晚凍著了,今晚你給我暖暖。”


    錢鳳萍點點頭:“行,一會兒給你灌點熱水筒,放被窩。”


    這熱水筒當然是竹筒,隻是外麵又包了一層油紙,油紙外麵又包了棉布,雙層防漏。


    “不要,媳婦,你抱著我,就暖和了,你身上暖。”方銅又往她身邊湊了湊,厚著臉皮道。


    錢鳳萍臉一下就紅透了,先是看了眼周圍,院子裏沒人,才沒好氣瞪了眼男人。


    “閉嘴,不許胡說。”


    她感覺自個男人越來越不要臉,倆人時候,啥話都往外頭冒。


    再說了,什麽她身上暖和,方銅才是火裏旺,抱著……


    咳咳,錢鳳萍強行收迴思緒,努力板著臉正經點:“人都在屋裏商量正事呢,你咋不去?”


    方銅不樂意動:“那有啥,鐵柱那小子試喜服,試了八百遍了,有啥好看的?長得黢黑,穿啥都一樣。媳婦,我就不一樣,我長得好,你多看看我,啥衣服我穿都帶勁。”


    “噗呲。”錢鳳萍一下沒憋住笑,這厚臉皮的勁真是和枝枝一樣一樣的。


    “行,你長得俊,別在這兒膩歪了,飯快好了,拿碗去。”


    兩口子偷偷摸摸說小話。


    而方南枝則在西屋炕上坐著,一臉嚴肅。


    她對麵坐著的是春花,小髒臉也是難得認真。


    倆人中間擺著棋盤,正在下五子棋。


    五子棋自然是係統交給方南枝的玩法,好上手,老少皆宜。


    溫潤如玉的棋子入手,春花就喜歡上了,可她知道這東西很貴,所以拿放都小心翼翼。


    “我連成四個了,我馬上贏了!”春花忍不住咋唿。


    方南枝嘿嘿一笑,然後手疾眼快落下一子,白色已經五個啦。


    “啊!”春花嘟嘴:“我怎麽又沒看到。”


    “沒關係,下一局下一局。”


    方南枝心情不錯,她就喜歡贏,和哥哥玩就總輸,和二伯……唉,二伯去京城了。


    倆小姑娘旁邊坐了一圈婦人,都在摘菜。


    這是明天正經席麵用的,今天該準備就得準備了。


    陳氏看了眼,倆人玩的好,就勾了勾唇角。


    她來秦家幫忙,春花眼巴巴瞅著,說要找枝枝玩,她一心軟就把人帶來了。


    果然,小姑娘就得跟同齡人多玩,不能總關在家裏幹活。


    人這一輩子,活是幹不完的。


    “陳嫂子,你聽說沒?”


    “啥?”陳氏迴神。


    “就那個崔萍萍,今個被娘家人接迴去了!據說抱著孩子走的,崔家人老兇了,差點和馬來富幹架。”


    “咋迴事?”


    陳氏來精神了,主要這崔萍萍吧,和鐵柱多多少少有點過往。


    “還能咋,馬家苛待兒媳婦,苛待孫女被發現了唄?崔家好歹有個當村長的,能讓閨女白受氣?肯定是得教訓教訓便宜女婿。”


    “我咋覺得不對勁,那崔家也不是疼閨女的人家啊。以前還斷過關係啥的……”


    陳氏蹙眉,總感覺中間有事啊。


    再說了,崔家把閨女,外孫女接迴去有啥用啊?還能和離不成?這鄉下人家,就沒有一個和離的女人。


    要是不和離,那崔萍萍走了,馬家也不缺兒媳婦,還有個黃氏呢。


    有她在中間摻和,崔萍萍還怎麽迴去馬家?


    那大夥就不知道了。


    吃了晚飯,送走了幫忙的人,方銅一家這才迴二娃家,早早睡了。


    天蒙蒙亮,院子裏就有動靜了。


    “枝枝,起床了,你不是要去接親嗎?”錢鳳萍簡單收拾好自個,就來被窩撈閨女。


    方南枝眯瞪半天,也睜不開眼,嘴裏嘀嘀咕咕:“接親,娶媳婦。”


    然後眼睛閉著,又想睡。


    錢鳳萍笑著,將人抱出來,親自給閨女穿衣服,梳頭發。


    枝枝這丫頭一向獨立,少有這麽完全依賴她的時候,錢鳳萍伺候閨女伺候的心滿意足。


    等梳了頭,她才從屋子外頭端了一盆水來。


    要看方南枝坐在椅子上還迷糊著,她抱了人,用毛巾沾了水,給閨女擦臉。


    雖然是熱水,但方南枝還是一下就清醒了。


    錢鳳萍拍了拍她小屁股:“清醒清醒吃飯了,一會兒和你二娃叔他們接親去。”


    “好。”方南枝軟軟乖乖應了一聲。


    院子裏其他人也準備好了。


    這次接親,當然不能抬轎子,兩個村距離遠,來迴整轎子,人都得累壞了。


    而且,鄉下地方,一般用不起轎子。


    這次鐵柱用的就是牛車和馬車。


    嗯,馬車和牛是借了方銅家三頭牛,板車是狗蛋各家給他湊的。


    就這樣,一頭馬車打頭,牛車跟在後麵,脖子上都掛著大紅花,這場麵,在鄉下算格外隆重的。


    有人家娶媳婦,就接了人,靠腿走迴來的,體麵點的才雇牛車。


    方南枝吃完早飯,就被秦彥抱上牛車。


    今天的馬車可不能隨意坐人,都布置了紅綢,要坐新娘子的。


    隻有鐵柱穿著喜服,負責趕馬車。


    “駕!”


    一聲,馬車打頭,車隊就出發了。


    第一輛牛車,除了方銅兄妹倆,坐的都是老頭。


    這些老頭可不簡單,個個身懷絕技,這不,剛出家門口,一個個從身後掏出來家夥式。


    喇叭、二胡、響鑼,當即吹吹打打起來。


    喜慶的吹打聲一響,方南枝徹底清醒了,她興奮不已,跟著吹吹打打聲鼓掌叫好。


    秦彥也覺得有趣。


    這些老頭全是木山村的,年輕時候專門幹這個的,誰家有紅白喜事,他們就去給你張羅張羅。


    年紀大了,都在家帶孫子,不碰這些。這次能被請出來,全是馬老爺子和狗蛋他爺的麵子啊。


    倆兩口挨家挨戶走訪,用年輕時候交情各種賣好,這才湊夠人。


    想讓鐵柱的親事辦的風風光光的。


    這動靜一出,村裏半數人家被吵醒了。


    沒人埋怨,知道人家辦喜事,也就這一遭。


    車隊一路吹著,出了村,老爺子們才停下。


    方南枝兄妹倆很有眼色給爺爺們端茶倒水。


    “王爺爺,您吹累了吧?您可真厲害,還有這一手。”


    “陳爺爺,喝點奶,潤潤嗓子,您當初是不是靠著才藝娶到我陳奶奶的。”


    方南枝忙的跟個小蜜蜂,哄的老頭們樂開懷。


    “你這丫頭,越來越油嘴滑舌,跟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


    陳老頭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是嗎?我爹也跟我一樣伶俐嗎?”方南枝大大的眼睛全是好奇。


    一幫老頭們瞅著她就忍不住心軟,開始給孩子拉家常。


    比如,方銅五歲時候過年,家裏煮的肉都給方金吃了,他饞啊。


    他就去村裏溜達,挨家挨戶敲門哭。


    “陳叔你家吃肉呢?我不吃,我不吃,我家也做了,我爹說了,肉都給我大哥吃,給他補身體。”


    “嬸子,大過年的,我都長大了,哪能去你家吃飯,我家有肉,在我大哥碗裏,等我迴去就偷吃一塊。”


    “村長叔,過年好,我給您拜年了,您家肉也隻給大兒子吃嗎?不是啊,我家……”


    於是,在他的哭訴下,全村都知道他沒肉吃。


    村長看不下去,領著他迴了方家,給方老頭教訓一通。


    逼得方老頭當場煮肉,給方銅分了半碗,村長據說是看著他吃完,才走的。


    方南枝就這麽一路聽著故事,偶爾聽老頭們吹吹打打,最後天光大亮到了趙家村!


    趙家村,顧名思義姓趙的最多。


    趙喜娘家就是其中之一,她出嫁,族裏都要來幫忙的。


    車隊一到村口,老頭們很敬業再次吹吹打打起來。


    方南枝爬下牛車,和哥哥一左一右跑到最前麵。


    每人手裏都拿了鞭炮,“劈裏啪啦”在村口一放。


    熱鬧氣氛就更足了。


    鐵柱有點緊張,緩了緩,才趕著馬車進村。


    進了村他們也不能直接去新娘家,按照規矩,得在村裏主路上轉一圈,熱鬧一場才行。


    於是趙家村的人聽到動靜,都在街口看熱鬧。


    “哎呦,喜娘出嫁這麽熱鬧!居然是馬車,我頭一次見馬車!”


    “趕車那個是喜娘男人吧?長得可真俊!”


    其實也就一般人,但是有馬車襯著,再醜的人也要好看幾分。


    “後麵還有三輛牛車,喜娘這是嫁給土財主了嗎?這麽大陣仗?不對啊,我聽說也就是鄉戶人家。”


    “這有什麽,打腫臉充胖子唄?指不定租來的牛車啥,欠了一屁股錢。”


    有個婦人往地上啐了一口。


    去年,她給她兒子求娶喜娘,趙家人不識抬舉,居然拒絕了。


    她兒子長得好,幹活也勤快,有啥配不上趙喜娘的,居然看不上她兒子。


    她都沒嫌棄趙喜娘家裏弟弟妹妹多,以後都是拖累呢。


    打那以後,她有事沒事就愛說喜娘家的壞話,村裏人也不愛搭理她。


    誰都知道,王二花一口氣生了三個閨女,一個兒子。把兒子嬌養大,看著也正常,就是……就是不稀罕小姑娘,喜歡和男人……


    車隊吹吹打打到了喜娘家門口,再次停下了。


    沒別的,喜娘家大門還關著,不過門上貼了大紅喜字,院子裏頭也很熱鬧,這就是要意思意思為難新郎了。


    鐵柱他們跳下馬車,直接上前拍門:“嶽父,嶽母,開門,我來娶喜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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