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垂眼看自己的日誌——


    『今天,我第一次真正獨立完成了審訊。一開始,我很不自信,因為黑木這科的成績比我高很多,當所有學過的技巧都無濟於事,我決定用真情來打動對方。我利用了自己擅長的畫像,靜心觀察對麵的人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說的話可能是假的,但眼神不會騙人。今後,我還要更加細心觀察,希望能精進審訊的本領,把更多罪犯繩之以法。』


    景光握著拳,一滴血順著受傷的手背滑下來,好巧不巧落在那句「說的話可能是假的,但眼神不會騙人」,鮮紅的血在字上暈開,他想起剛才黑澤冷冽如冰的目光,忽然自嘲般笑了,毫不猶豫撕下這頁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他又坐了會兒,才木著臉起身用繃帶包紮好傷口,提筆寫新的日誌。


    *


    翌日,刑法課。


    這節課講的是故意傷害罪的罪責認定。


    「需要注意的是,隻有找到有效的證據鏈,案件才能被成功提交……」


    教官的話音剛落,教室裏突然發生一陣騷動。


    「誒,那個不是隔壁班的黑木嗎?」


    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定睛望去,樓下靠近大門的位置,一向趾高氣昂的黑木駝背背著書包跟在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性身旁。


    黑木班的主教官在和那個中年男人說話,沒說兩句,男人一巴掌甩在黑木臉上,聲音之大,連在二樓教室的他們也能聽清。


    主教官見狀,一臉欲言又止。沒等勸解,中年男人就領黑木走了。


    教室裏的大家麵色駭然,唯獨最後一排的琴酒和講課的教官鎮定自若。


    「你們應該也聽說賭局的事了,除了黑木,還有一批不肯坦白的學生也已經被退學。希望你們好自為之,搞清楚警校是什麽地方。所有歪門邪道都逃不過老師的眼睛。聽懂了嗎?」


    「……聽懂了。」


    「大點聲!」


    「聽懂了!」


    相比其他人很快重新投入課堂,諸伏景光整堂課都魂不守舍。他還記得離開模擬審訊室前,曾鼓勵黑木要改過自新,不讓父母失望。


    他以為黑木既然承認了錯誤,就有第二次機會。沒想到……


    或許就像黑澤暗示的,自己太過天真。


    課後,景光審訊了黑木的消息不脛而走,零星幾個同學過來打探情況,更多的則是在悄悄觀望或者做自己的事。


    景光含糊其辭,同學卻半真半假笑道:


    「沒想到諸伏的審訊技巧這麽好,看來我得夾緊尾巴好好做人」。


    此話一出,附近的鬆田一腳踹在景光的課桌側麵。景光和周圍的同學嚇了一跳,「鬆田,你幹什麽!」


    「不是說要好好做人嗎?我這是在幫你呢!」


    說話間,降穀、萩原和班長也聚了過來,雙方對峙,劍拔弩張。


    突然,景光察覺釘在右臉灼人的視線,他沒迴頭,也知道這道視線來自黑澤。對方現在是什麽表情?


    眼裏盛著冷冰冰的笑,等他出醜?


    他握緊了拳,莫名有種鬥毆的衝動,他這麽想也這麽做了,「砰」的一拳砸在宣稱「要好好做人」的同學臉上。


    對方狼狽倒地,不可置信地緊盯景光,場麵安靜,包括降穀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誰都沒想到那個性情溫和的諸伏景光會突然動粗。


    但越是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就越嚇人。


    正在這時,景光手上的繃帶脫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一看就是人為的。這個傷像是顆石子兒,剛才還死氣沉沉的湖水瞬間活泛起來。


    大家捂著嘴竊竊私語:


    「看上去像咬的?」


    「該不會是諸伏自己吧?有點嚇人啊……」


    因那一拳生出的痛快散去,沐浴在同學注視中的景光臉色愈發蒼白。


    「喂,你們吵吵鬧鬧幹什麽呢?」


    聽到動靜的鬼塚急匆匆趕來,瞥了眼倒地的男生沒好氣地問。


    萩原趕忙扶起對方,若無其事說:「不用擔心鬼塚教官,我們就是討論下語言的藝術。」


    鬼塚眉頭緊蹙:「討論藝術能討論到地上去?」


    話音未落,景光站出來中氣十足的一聲報告:「是我打他了,但他出言不遜在先。」


    眾:「……」


    鬼塚也一臉不可思議。


    這五個小兔崽子喜歡惹禍他知道,不過諸伏景光隻是被降穀零帶著跑。


    今天怎麽……


    他閉了閉眼,咽下口怒氣:「正好我有事找你,還有那個被打趴下的,一起過來。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兩個鬥毆的走了,喧囂過後,教室裏安靜得很詭異。鬆田、萩原和伊達互相交換個眼神。雖然,他們和景光不比降穀那麽熟,但或多或少發現景光的異常。


    思索間,降穀撿起地上染血的繃帶走向最後排的琴酒,不容否定說:「跟我出來下。」


    聽到這話,大家心驚膽戰,生怕教室裏再起另一波衝突。萩原密切關注兩人,隨時最好攔架的準備。


    沒想到,黑澤瞥降穀一眼,乖乖起身跟了出去。


    兩人走到無人的廁所隔間,麵對著麵。


    「你對景光做了什麽?」


    琴酒一臉虛偽的迷惑,「抱歉,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降穀咬了咬牙,把染血的繃帶舉到琴酒眼前,斬釘截鐵說:「這個。景光隻要受到刺激的時候才會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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