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而來的光有點刺眼,江崎蓮一邊抬手遮掩,一邊眯著眼睛思考,他有多少天沒站起來了,這段時間,太憋屈了啊。


    幾發子彈帶著些許驚慌失措,擦過江崎蓮的身體,胳膊肩膀都綻開血色。


    淩亂的白髮在麵前落下,掃在眼尾,癢癢的。


    「蓮!」


    轉頭看去,已經走到門口、勾肩搭背的五人正驚喜地看向這邊,五雙眼睛裏倒映出同樣的身影。


    「嘿!這次,可要說再見啦。」


    「什,什麽?」


    「不能和大家一起去冒險了,有點可惜啊。」


    江崎蓮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對幾個人做了個鬼臉:「這次,把我忘掉吧。」


    他滿嘴的血沫,笑起來時鮮紅在蒼白的唇邊蔓延,沿著翹起的唇下滑,和那個雨夜下脆弱的模樣重合。


    「蓮......」


    離得最近的降穀零下意識伸手,試圖抓住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在光中的青年。


    「大家,要繼續加油啊。」


    混著血色的白色身影如同一道閃電般沖了出去,僅是幾人愣神的瞬間,幾聲槍響夾著風消散,好像一層沉重的陰影在幾人麵前被強行扯開。


    今天的陽光很好,灑滿了校園,就像是那天,大雨後的晨光一樣溫暖。


    可是星星點點點的血色道路,把溫暖的一切撕開,如同冰冷的血色利刃,破開枷鎖,卻也在身上留下入骨的傷口。


    江崎蓮在狙擊槍的壓製下,仍然衝到了教學樓下,靠在牆角,緊緊抓著鐵盒子,吸了口氣,緩緩走入教學樓。


    迎麵而來的樓道陰冷而又潮濕,江崎蓮卻想起鬆田陣平那天追著貓跑下樓,被鬼塚教官破口大罵;還有一次他們幾個罰掃樓道,鬆田陣平圖方便快速,在過道上一盆水潑下去,卻剛好潑在了鬼塚教官的頭上;他們還在這個樓道上抓貓,萩原被一爪子撓得哇哇大叫......還有很多很多。


    胸口處的血液沒能癒合,一直在流血,整個樓道都被濃重的血腥味充滿。


    江崎蓮靠著樓道牆壁,抬頭望去,狙擊槍木倉□□出火星,子彈飛射,擦著江崎蓮的臉頰過去,射入江崎蓮身後的牆壁。


    明明可以射中,那人卻沒有下死手?


    「rum那邊的?」江崎蓮順手把鐵盒子塞到褲子後腰上,雙手舉起,緩緩向上走。


    「至少讓我死得明白點,知道殺我的人是誰吧。」江崎蓮笑著,一步步穩穩地踩在台階上。


    「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會死。」


    扛著狙擊槍的人終於露麵,是一張相對熟悉的臉龐。


    「庫拉索。」


    對方不耐煩地撇開雙眼,狙擊槍的槍口對準江崎蓮。


    子彈的衝擊下,江崎蓮倒退幾步,靠在牆邊勉強站穩。血液蹭在冰冷的牆壁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眼有點模糊,但還算勉強看得清路。狙擊槍再次抬起的瞬間,他靠著牆壁騰地彈起,迎著槍口向上,伸手一把抓住滾燙的槍管,借著對方的力量成功躍上樓道。


    「別再反抗了。」


    庫拉索一把甩開狙擊槍,一拳錘在江崎蓮的腹部,直接讓他倒飛出去去,後背重重撞在牆壁上,後腰上堅硬的鐵盒壓上後背,脊椎骨被壓得麻木,幾乎無法支撐江崎蓮站起來。


    「那你呢?」江崎蓮扶著牆壁,慢慢移動,嘴裏小心的喘氣。


    胸口的創傷被擴大了,痛得快讓人暈厥過去,現實情況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蓮!」


    滿是擔憂的唿喚聲從教學樓外傳來。


    「這是你的選擇嗎?一群笨蛋警察?」


    「這說的,太不禮貌了。」


    江崎蓮咧著嘴,露出滿是血跡的牙關,嘶啞道:「這可是,我不可多得的寶藏啊。」


    八歲的他,從龍泉山被救下後,滿懷希望進入實驗室,進入訓練場,麵臨一次又一次的絕望,一次又一次的擊打,他早就忘了自己為何活著,為何要在這條與父親背道而馳、滿是血腥和殺戮的道路上走下去,隻是記得他的英雄讓他待在這裏。十四歲那年,他逃了,借著做任務的機會,逃了,但是沒有兩天就被vermouth帶迴去,組織為了懲罰他,再次把他送入實驗室。rum實驗室裏的人冰冷無情,實驗體在他們眼裏隻是某種能帶來利益的物體。毫無意外的,他死了,死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中。


    時空局的人說,因為他心裏毫無牽掛,毫無執念,很適合像個機器人一樣執行一絲不苟地執行是時空局的任務。他也是一直這麽做的——不管是什麽任務,接下就好,不管結局,不管過程,隻管像機器人一樣完成這些任務。就和在組織裏時一樣,麻木不仁地完成一次又一次任務。


    直到迴到初始世界。


    他降臨在十四歲逃亡的那個時間點上,因藥物神誌不清地在商場裏遊蕩,然後被一個壯漢撞下商場的天台,命懸一線。


    是萩原研二抓住了他,和鬆田陣平一起帶他迴家,三人蝸居在家,他過著八歲以來,難得愜意的生活,整個人身上的血腥味好像都被洗去了。不過還是和上輩子一樣,vermouth很快找上來,把他帶走了。


    這一次,他挺過了實驗,撐到了十七歲,吃下藥物,進入警校組進行臥底任務,遇到了那些,像陽光一樣的青年。


    如果說他八歲以來的生命狀態是死水,那這些青年,就是砸開死水的石塊。一塊又一塊地砸下去,死水也被迫上岸,觸碰到溫暖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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