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後背撞上墊物?,墊物?摩擦木板,發出吱的長鳴。


    眩暈感?如浪潮般襲來,視網膜內一束束閃爍的光與影劇烈糾纏,翻轉,顛倒,好比一支壓著眼球高速旋轉的萬花筒突然碎裂,猝然形成千千萬萬個瘋狂變幻的幾何?圖形。


    ……她被非常用?力地推倒了。


    林秋葵花好一陣子得出這個結論,隨即反應過來,那個不知名?的生物?,也就是?造成這次衝擊的罪魁禍首,正一聲?不吭俯壓在?她的身上。


    「你是?誰……」


    她嚐試看清它的長相,未果。


    視線裏依然排列分布著各種含混的圖形。茫茫暗色包圍著它,火光勾勒它的稜角。


    它離她好近,近得不能?再近,似獵人審視獵物?般直勾勾看著她,又像未馴化的獸,胸膛輕微起伏著、喘息著吐出熱氣?……


    「祁越……?」


    她脫口而出。


    對方的迴覆是?低下頭,伸手握住她的脖頸。


    「是?……祁越嗎?」


    問第二?遍,他再低一些,將微冷的唇貼上皮膚,鼻尖觸到耳垂。


    ……沒錯了。


    這個反應,應該是?祁越沒錯。


    提起這兩個字的剎那,天昏地暗的研究所、能?夠讀取記憶的異種、怪門、鏡子、穿書者、被她抹殺的三條生命、重啟的時間線……


    數不勝數的記憶滾滾而來,恍惚陌生得像是?前生。當這一切的一切都成為過往,皆被埋葬地底。


    祁越,祁越,喉嚨裏仿佛哽著石子,林秋葵默念這個名?字,凝望眼前的人,幾乎有哭出來的衝動。


    知道嗎?祁越。


    你死過一次,又被復活。


    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訴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傾訴,她是?怎樣失去他又怎樣不擇手段地救活他。想告訴他,她一度有多痛苦,有多絕望,多瘋狂,又是?多麽堂皇不安地、孤獨地把所有流程所有選擇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因為不能?把真相告訴任何?人,不敢泄露絲毫信息,她就隻?能?自己想,一直想一直想,想到頭疼欲裂,想到再也想不出更好的破局思路,這才?帶著不到一半的勝算,最終捏碎了那顆小小的心髒。


    如果可以,林秋葵想讓他知道,她根本不能?沒有他。讓他知道她真的超級需要?他,為了他連所謂的底線都能?拋之腦後。


    還有。


    好久不見,祁越。


    我想你了,祁越。


    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讓我看看你吧,好好地抱抱你。


    以後不管你做什麽都可以,不管發生什麽事,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死光,隻?有你……隻?有你,不要?死,不然我也會死。


    ——要?是?可以的話,這些話,她會說的。


    不論對錯好壞全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然後張開雙手抱住祁越,用?力地蜷縮進他的懷抱,隻?管做出一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的模樣。


    放縱自己的懦弱,坦誠自己的自私,對於她的所作所為,無論其他人如何?評價,她想,祁越一定不會指責,遑論排斥嫌惡。


    他隻?會哄她,然後愛她,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無視所有倫理道德,無條件地偏袒她。


    林秋葵本可以仗著祁越的偏愛換取心安。


    她多想這樣做。


    她不能?這樣做。


    假如不想前功盡棄,她就隻?能?獨自保留秘密到死。


    既然不能?說明?原因,祁越便無從得知她的苦衷,無法理解她的選擇。


    所以他不會愛憐地擁抱她,而是?冷酷地扼住她。


    ——這就是?懲罰。


    他們?之間將永遠橫亙著一個秘密。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對林秋葵說:殺了人理應受到懲罰。


    夜間的霧把整座荒山塗畫得迷濛,月光越過窗台,攀上發梢。


    燃燒著壁爐的木屋中,獵人的手指驟然收攏,掐著獵物?的脖子,力道在?殺與不殺間猶豫。


    明?明?就危在?旦夕,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或是?壓根不在?意這一點,祁越,祁越…… 虛弱的獵物?一邊啞聲?叫著邊觸碰他的臉頰,態度像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


    獵人卻麵無表情,下唇抵住細皮,張嘴狠狠咬住她那根淡青色的頸動脈。


    「祁越——」


    伴隨他的撕咬,多少文字難以形容的疼痛、恨意和陰影一同壓下,濃鬱澎湃,險些將林秋葵淹沒。


    ——騙子。


    你不愛我,拋棄我。


    被隱瞞、被背叛、被丟下的憤怒煎熬與恐慌,這些情緒祁越沒有大聲?地說出來,可林秋葵的確感?受到了。


    從他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的指縫裏。


    他是?真的想要?殺她,隻?要?殺了她,從此就能?變迴自由自在?的一個人,不被束縛,不被欺騙,全世界再也沒有人能?騙他第二?次。


    「祁越,我……迴來了。」


    她無力地說,他不理不睬。


    齒尖陷進皮肉,如大型動物?銳利的爪牙瞬間刺穿人類脆嫩的保護殼,惡劣地啃咬骨頭,吸食血管。


    他咬得如此決絕、殘忍,從脖頸移挪到下巴,再到鎖骨,往下。不停往下。


    好像非要?將她咬成一團糜軟的爛肉,讓她變得又髒又亂、遍體鱗傷才?肯罷休。那股滔天的戾氣?讓人本能?地想要?逃離,又讓人想不顧一切地違反本能?,用?咬痕斑斑的雙臂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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