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莊疏雨一個上午的調.教,演技確實自然不少。


    桑竹低著頭,無意識咬著手指甲。


    這是他給角色設計的小動作,能體現此刻的緊張和不安。


    莊疏雨沒有異議,默許了他的動作,甚至讓鏡頭特寫到那裏。


    男四叫小宇,內向不愛說話,也沒有朋友,經常一個人埋頭學習。


    發現死者那晚,小宇原本是在圖書館自習,上廁所時不知道被誰打暈。他醒來時就已經在教室,正好看見講台上的屍體,驚慌之下報警。


    有很多情況下,報案人是作案人的機率非常大。離確認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還需要幾個小時,警方現在要做筆錄,收集小宇的不在場證詞以及與死者的關係,以判斷是否有作案動機。


    按照流程,薄嚴警官會問小宇案發當時在哪裏。


    小宇剛見過死人,情緒並不穩定,在薄嚴催促之下語無倫次,解釋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不是自己幹的。


    薄嚴神色冷淡,安靜等著小宇收拾情緒,許久,問出下一個問題。


    「你和死者什麽關係?」


    小宇像是迴憶起很痛苦的事情,抱緊雙臂搖頭:「沒有、沒有關係。」


    很快,莊疏雨皺起眉頭喊了聲「卡」。


    桑竹瞪大眼睛,才剛開始就卡???


    圍觀的人不明所以,許浥暗自捏了把汗,莊導真的好嚴格。桑竹的情緒語調動作對新人來說已經很棒了。


    羅賈樂滿是笑意,看吧,兩個新人搭戲就是各種破事,要是因為他們兩個耽誤拍攝進度,那可不怪自己。


    上午的拍攝,羅賈樂幾乎沒有ng,被罵的都是蕭晟之。


    場上二人對視,蕭晟之沒什麽反應,桑竹小心環顧四周,低頭抓著椅子邊角。


    莊疏雨迴看鏡頭,戴著耳麥聽著現場收音,指節敲擊著台本,很快確認了問題所在。


    桑竹的表情跟不上台詞的情緒,導致違和感嚴重。話裏都聽出了哭腔和害怕,眼睛卻還神采奕奕,還沒有剛剛見到兩人時候的害怕明顯。


    試鏡的時候,遠處看不出來問題。現在落到鏡頭,一切都被放大。


    他之前聽桑竹直播沒有盯著屏幕,耳機一戴便當作背景音播放了,也就沒有發現違和。


    配音演員向來聲音表現力大過於肢體表現力,是他忽略了這個問題。


    莊疏雨對著蕭晟之:「他現在是嫌疑人,還出現在死者現場。你懷疑他在撒謊,問話一點力度都沒有,沒吃飽飯嗎?」


    沒有力度嗎?桑竹一點也不覺得,是符合薄嚴警官的冷冽作風,不怒自威。


    「還有桑竹的狀態太鬆弛了,你麵對的是要給你定罪的警察,幹哭沒表情嗎?」


    鬆弛?


    桑竹不太懂了。他很努力控製麵部表情,竟然看起來是鬆弛的嗎?


    莊疏雨:「再來。」


    來迴五次後,桑竹繃不住了,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行。


    莊疏雨把監聽耳機往桌上一砸,語氣聽不出喜怒:「試鏡的時候表現挺好,怎麽現在這個狀態。進組就不努力了?不想幹就換人。」


    羅賈樂好心勸說:「莊導,畢竟是新人,稍微寬容一下也沒關係。」


    「讓你說話了?」莊疏雨壓著怒氣抬頭,「你導演還是我導演?」


    「自然您才是導演。」


    羅賈樂咬牙切齒,默默後退。


    眼看桑竹要哭了,莊疏雨心念一動,抓準時機再次啟動拍攝,眼前一亮。


    桑竹本身嗓音條件好,擅長用聲音演戲,隻需要調動合適的情緒來引導臉部表情。和大多數人比起來,算得上得天獨厚。畢竟大部分人,連台詞都不過關。


    被莊疏雨這一刺激,桑竹找迴了先前恐懼的情緒。明明沒什麽設計的動作,就是能看出來被嚇得不輕。


    小宇胡言亂語迴答完薄嚴的問題,怯怯問他:「我可以迴去嗎?下個月就模擬考試了,我還要複習。」


    薄嚴震驚,將死者圖片拍在桌上:「同學死在你麵前,你現在想的竟然是考試?!」


    「卡!」


    這一幕總算是沒有任何暫停地拍到最後一句話,莊疏雨迴看完錄像,滿意地點點頭。工作人員立刻通知下一個場景準備。


    桑竹離開的時候,蕭晟之喊住他,遞給他一包紙巾,那雙冷淡的眸子似乎想說點什麽。


    他餘光看見莊疏雨坐在椅子上,長發下容顏精緻,指節間熟練轉著一支筆,正望著他們兩人的方向若有所思。


    桑竹有種被盯梢的感覺,朝蕭晟之感激笑笑:「我沒事。」


    桑竹沒有接蕭晟之的紙巾,跑進廁所開著水龍頭洗臉。


    他知道是角色需要得哭,但被莊疏雨一整,倒像是被罵哭的,心裏還是不太舒服。


    「唉,真可憐。」羅賈樂跟著過來,安慰桑竹,「莊導真是一如既往的嚴格。」


    桑竹聞言抬頭,鏡子裏照出羅賈樂的身影,站在身後一臉譏諷。


    羅賈樂看到人愣住,桑竹打濕的臉看不出是淚痕還是水痕,眼尾一抹淺紅,像被人欺負過一樣。


    他咽了口口水走近,替桑竹遞過去一張紙:「要不,晚上我教你?」


    桑竹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但直覺不想搭理,遠離他去抽另外一邊的紙箱。


    「給你臉了,不過是個隻會哭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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