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的街沒有同州的多,就那麽幾條,但是街道寬闊,且幹淨,車水馬龍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一點也不輸同州。

    綠蘿在京城呆了幾年,最初的時候整日在瞿府後院忙的直不起腰來,壓根是沒有時間閑逛的。後來好不容易升了掌印大人的丫鬟,又因著之前的身份,多少還是被排擠的。如今到了這安平,楊總管放了半天的假,開心的很,像隻小喜鵲一樣,拉著阿九在街道上穿來穿去,嘰嘰喳喳。

    阿九是從小跟著陶遠那幫人活躍在同州城,大街小巷,都有他的足跡,已經小販攤上的東西見怪不怪了。倒是像個跑腿的一樣,不一會兒,阿九身上都掛滿了東西,全是綠蘿的,什麽泥人捏的豬狗貓啊,精致又便宜的步搖頭釵啊,東街老字號的小吃攤餅啊,亂七八糟的,都有。

    街前熱熱鬧鬧的圍了一群人,綠蘿舉著糖人說要去看看,拉著阿九就走,阿九身上大包小件的,有些東西又不能擠,小心避讓著,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擠到最前一排,才發現是一個戲班子在表演,現在正進行著的是大變活人。綠蘿玩心大起,不肯走。阿九隻好陪她看。

    其實這種把戲在同州的時候見的多了去了。當口放個空箱子,讓圍觀的人來檢查看看是不是空的,然後再把箱子合上,拿一塊大布給遮著,故弄玄虛的念幾句聽不懂的話,嘩的一聲再把布掀開,箱子裏就有了人了。

    這無非是兩種,要麽是箱子底層和地那有問題,要麽就是一開始就有人在裏麵,隻是一些障眼法,看不見而已。

    小把戲。

    阿九嗤笑著想要給綠蘿解解密,剛說了一句話就被她惡狠狠的瞪迴去,綠蘿鼓著掌同圍觀的人一起叫喊喝彩,等著見證奇跡。阿九隻好閉了嘴站在一旁等著,百無聊賴。東張西望著就聽見耳邊炸響。扭過頭看,已經有人從箱子裏出來了。看身形還是個女子,嬌嬌弱弱的,被人扶出來。又是一陣起哄聲。阿九靜靜地等著,想看看這些人怎麽演戲,哼,能把演練過幾百次的事再演的如同驚訝,那也是技術。

    所有人都等著,等著那個女子抬頭轉身,想看看她的真容,想問問她剛剛是從哪兒被變出來的。綠蘿睜大了眼睛,神采奕奕的盯著,阿九也等著,隻是他是為了前者。

    那女子抬了頭,叫喊聲更大了。

    阿九倒是愣了。這是怎麽一迴事?迴頭看綠蘿,她有些不高興,嘟了嘴拉著阿九要走,阿九此時不樂意了,不想走!

    兩人拉扯間紅綢已經看過來了。“咦?阿九,綠蘿你們也在這兒啊,真是巧了。”

    綠蘿的臉已經黑了,背著她一言不發,此時再走就有點太過了。阿九麵朝著紅綢,一張臉笑的璀璨,“你,你怎麽會從箱子裏出來?”

    身後有人想拉著紅綢問問,不乏也有鹹豬手趁機伸過來,阿九走過去護著紅綢從人群中出來。又是一陣擠搡。

    三人並排,阿九在中間。“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麽會從箱子裏出來?你,你該不會當了他們的托兒吧?”

    “托兒?什麽托?我也奇怪呢,我和他們也是出來逛逛,結果走散了,人來人往,正找著呢,結果就從箱子裏出來了。”紅綢說到這兒,頓了一會兒,“你,你們不會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吧?”

    阿九正想著紅綢的話,怎麽可能?這一般都是托兒,要麽就是箱子有問題,怎麽會是紅綢從裏麵出來呢?想的入迷,也沒聽見她後麵的話,再迴頭,就見紅綢紅了一雙眼,楚楚可憐,倒是綠蘿有些得意之色,抿著唇不說話。他正想問綠蘿這就一會兒的功夫,又怎麽了,隻聽紅綢哭哭啼啼的開口。

    “阿九公子要是不願意奴家和你們同行,那我走就是了。”

    嗨,他還當時什麽事呢。忙道,“沒有沒有,一起挺好,一起逛街吧。”

    綠蘿有些不快,從阿九身上奪過她的東西,冷冷道,“我自己一個人就好了,不打擾你們了。”

    “你這又是怎麽了,耍什麽脾氣?”

    “那你就當我是在耍脾氣好了。”

    阿九不鬆手,“別鬧。”

    綠蘿眼一紅,眼前就遞了帕子,抬頭,是紅綢笑的燦爛,聲音卻楚楚可憐,“綠蘿妹妹是不是不願意我在這兒,那我走好了。”說了這話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綠蘿在心中暗罵她虛偽。

    “沒有的事。”這是迴答紅綢的話,阿九說完接了紅綢的帕子,細細的給她擦臉,“別哭啊,好好的一張臉還要擦水粉呢。你不說要身體不大舒服要去看看大夫嗎,我陪你去。”

    說著就拉了綠蘿,恰好前方就有一個藥鋪。走了兩步才想起紅綢,迴過頭對她歉意笑笑,沒說話。

    看病的大夫是個八十多的老頭子,綠蘿扭捏一番就是不肯去。阿九急了,“你不說身體不舒服嗎,快去讓大夫給你看看啊。”

    阿九越說,綠蘿的臉就越紅。站在那兒又不肯動。

    “老婆子·

    ··”大夫衝裏喊了一聲,又對綠蘿他們道,“內人也多少懂點,不妨讓她給你看看吧。”

    綠蘿連忙道謝,裏屋出來個婆子,笑容滿麵的領了綠蘿進去。阿九卻不放心,皺著眉小聲說,“那不是大夫能看好嗎?”

    紅綢說自己也有些問題想要請教請教,跟著入了裏屋。

    那大夫摸著胡子,笑的高深。“有些事我婆子可比我懂得多。”

    阿九不懂,但畢竟自己什麽都不會,也就沒再多說。突然想起自己胸疼的毛病,還有這幾日老是頭暈貪睡,便問了問大夫。

    大夫讓他坐下,伸手出來。

    阿九在凳子上坐定伸了手過去。老大夫捏了手去把脈。

    靜了一會兒,又重新把一遍。

    阿九見著老頭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還把了幾次脈,心裏不由嘀咕,該不會是進了黑店吧。而且,綠蘿她們進去那麽長時間都還沒出來,若真是黑店該怎麽辦?

    “你過來,我有幾句話對你說。”

    阿九不敢過去,沒準他就是要趁著這個機會來偷襲他呢?

    “你過來,我不會害你的。我這個廢人還能對你如何?”

    他這麽一說,阿九才看見,原來這個大夫竟然是······

    他沒了雙腿!

    阿九有些不好意思,伸了頭過去,那老頭子大夫就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阿九睜大了眼睛退迴來不敢置信。“你騙人。”

    “我騙你幹甚?於我有何好處。我行醫一輩子,看病無數,從不作假。”

    阿九還想說什麽,綠蘿和紅綢已經從裏麵出來了,手裏提著幾包藥,對那婆子客客氣氣,有說有笑。阿九閉了嘴不說話,等著她們出來。那大夫也不再說話。

    阿九問好了價錢,付了賬幾個人就走了。

    此時日頭有氣無力的掛在西頭,紅霞一片,時候也不早了,逛了半天都有些累,打算就這樣迴去。

    “阿九,爺不是還讓你給他留吃的嗎?”綠蘿打趣道。說完了卻發現身旁人在發愣。

    “阿九?阿九?”

    “嗯?”阿九猛地迴頭,綠蘿怒氣衝衝。

    “哦,是的,嗯。”阿九滿腦子還是剛剛聽到的消息,爆炸一般,轟轟轟的,不容他再想其他。

    “我陪你去吧?”

    “···嗯?好!

    ”

    紅綢笑了一聲,“我剛看見了之前的同伴,恐怕還是要去打聲招唿,就不能和你們同行了。”

    綠蘿求之不得,趕緊點頭。紅綢輕笑一聲,走了。

    “你要買些什麽?”問了話又沒人迴答。

    “秦九,你到底是怎麽了?”

    阿九看她,雙眼無神,“我也不知道。”

    綠蘿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噗嗤一聲,拉著他去買了些吃的糕點。仔細包好,往迴走。

    “綠蘿,”阿九突然開口,“這男女是有什麽區別啊?”

    綠蘿等了許久就等來這句話,老臉一紅,氣唿唿的罵一句變態,大步走了。這個人真惡心,不就是剛剛去問了女大夫一點女子間的私密問題嘛,竟然這樣羞她。哪個女孩子不氣人。

    阿九看著綠蘿走遠,有些莫名其妙,這是怎麽了?“綠蘿,等等我。”

    “哎,你還沒迴答我問題呢。”

    綠蘿一聽,提著裙擺小跑起來。

    藥鋪裏,一個女子繞進去,撥開大夫桌前坐著的病人,腳踩上去,“說,剛剛和兩個女孩子一起進來的那個小子,你對他說了什麽?”

    大夫不慌不忙,“哪個?我年紀大了,不記事。”

    那女子狠狠的把麵巾扯下來,露出臉,就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阿九。

    “你是他什麽人?”大夫不急不緩問道。

    紅綢臉色一暗,“自然是親近之人。”

    “如此,你問他便是了。”

    紅綢拽住他到底衣服前襟,“老東西,你說不說?”

    “姑娘要我說什麽?作為醫者,自是要保護患者的隱私,至於姑娘,要是想知道,問他不就是了?”

    “哼。”紅綢狠狠的放開他,手一揮,立馬有人上來砸了鋪子,圍上來的看熱鬧的人趕緊散開。

    等天色全暗,藥鋪裏,地麵狼藉,老婆子對著一地殘渣抱怨,“你這是幹什麽?要你說你就說,非得鬧得和當初一樣嗎?莫是又忘了你的腿忘了疼?”

    “哭什麽哭,老了還怕死不成?就是記著疼,我才不說,隻是醫德。你一介婦人懂什麽。”

    再之後,哭哭啼啼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也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聰明的小天使,一定猜到了大夫說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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