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聲響,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阿九感覺頭皮一緊,後背像是被無數的針紮一樣,針芒刺背,僵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豎著耳朵聽,除了荒郊野外裏的蟲鳴聲從遠處響起,在之後就沒有別的聲音了。終於才放下心來,心中又暗罵了這個破門,他已經很小心了,怎麽輕輕動動就這麽大的響聲。

    春末夏初的夜晚,明月高掛,月光皎潔,阿九的影子在月光下緩緩移動,又突然停下來,記起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這後廚是在哪?

    阿九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重要的問題。借著這月光,才勉強把這旅店的麵貌看了個大概。兩層木樓,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內空地上大概種著蔬菜之類的,留了一條小路,直直通往這棟樓。

    阿九輕手輕腳的下了樓生怕又像剛才一樣,陳年的木頭經不起重壓發出響聲,不過這次還好。廳裏點了一盞孤燈,燭火在微風中搖曳,櫃台那兒似是有動靜,阿九去看,那趴了一個小夥計,睡得正香。這一樓大概就是吃飯的地兒了。

    這旅館周圍,也有幾家住宿的,先前在樓上,阿九掃了一眼,不遠處燈火明亮,唯獨這一片漆黑。出了一樓的門,阿九站在院裏,左手邊那兒有一排小房子,右手邊也有,隻是更為低矮,看起來更像是茅房之類的。阿九細想後,朝左邊走去。

    微風襲來,樹枝搖擺,阿九突然有些害怕,又想起了綠蘿說起的那個傳言,隻覺頭皮發麻,心裏想著還是早些找點吃的,能塞肚子就成,早早迴去才好。

    朝那兒走去,烏漆嘛黑的,阿九心裏又急,步子也挪到快,隻是腳下不穩,被絆了幾步,差點摔倒。幸運的是,甫一靠近,就能聞見肉香味。阿九心裏暗暗慶幸,沒找錯地方。

    等肉正真吃到肚子裏去時,剛剛的那股害怕早就不見蹤影,阿九高興這一趟是沒白來。

    俗話說,酒足飯飽思□□。阿九並不是想睡覺,反倒吃完了肉,摸著鼓鼓的肚子,竟有些飄飄然了。耳邊響起了笛聲,悠揚婉轉,在夜裏別有一番味道。阿九是個粗人,不懂得欣賞,但是耐不住有好奇心啊。

    像是魔怔了一般,尋著聲音就去了。

    從廚房後麵的小夾道那兒過去,半夜的野外,雜草上還沾著露水。阿九就這樣踏著露水尋了過去。也不知走了好遠,隻知道與那聲源是越來越近了,最後是在旅店後麵的樹林中發現的,阿九隱約看見前方站了個人,抬著手臂,估計是在吹笛了。

    可算是找到了,阿九暗想,自己的方位感也還是不差的嘛。

    正想著,隻見前方吹笛那人突然迴了身,麵朝阿九。阿九心裏一驚,後背發涼,往粗大的樹幹後躲了躲。難道被發現了?

    這麽一想,阿九腦子裏又浮現了那個傳言,腦子裏轉的極快。這莫不是就是為了吸引人來,抓了去給瞿嬰吃?

    越想越怕,畏畏縮縮的再伸了頭去看,阿九感覺那人離他又近了一半。心撲撲的跳動,什麽笛聲蟲鳴,都聽不見了。阿九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一下比一下快。

    阿九睜著眼,看見那個人迎著月光在對他笑,但又好像是帶了一個恐怖的麵具,陰冷僵硬。阿九想跑,腿卻發抖。趕緊躲迴樹後,暗罵自己慫,一邊想著假使再去看時那神秘人就到了自己跟前該怎麽辦?另一麵又暗暗給自己壯膽,大不了待會就閉著眼睛使勁打,掃了一眼地下,借著月光看見了臨近地方有幾塊小石頭。心裏安了幾分,但在巨大的恐懼中,這點安心好像並沒什麽用處。

    阿九等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慢慢蹲下去拾了幾塊石頭迅速起身,手舉起來就等著衝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砸的時候,可是,眼前沒人。再遠一點也沒人,前方剛剛那人站定的地方沒人,阿九按捺住心裏的恐懼,四周看了看,依然沒人。

    消失了的蟲鳴鳥叫再次響起,阿九站在那兒,剛剛的事恍然像是一場夢,阿九越想越怕,手裏的石頭也不敢扔,握在手裏快速跑迴去。

    露水打濕了鞋子褲腳,小路崎嶇,阿九暗罵自己,剛剛到底是中了什麽魔怔,竟然跑出去,真是不要命了,他越想越怕,腳下生風,快速跑迴去。偏偏這路這麽長,怎麽跑都看不見旅店。阿九又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路,又罵旅店怎麽沒有燈,不然順著方向也能找迴去,最後還是罵自己,好奇害死人。

    在阿九猶豫要不要迴去找找別的路時,抬頭看見了亮光。心裏安下來,加快了步子。

    搞了半天,竟然跑到臨近農戶後麵去了,又與旅店隔了些距離,難怪這路這麽長,好在那戶人家還留了盞燈,好在他找迴來了。

    阿九這才敢扔了手裏的石頭,快速迴了旅店,又輕手輕腳的上了樓,迴了房間迅速躺下蓋緊被子,大氣不敢喘。一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盡是剛剛看到的鬼臉,怕的很。阿九睡不著,也不敢睡,又感覺好像剛剛吃撐了想要去小解。他卻不敢再下去跑一趟,隻

    好憋著。後背出了汗,又不敢掀被子,微風從窗外進來,撩了阿九的腳,本來在夏夜裏是件舒爽的事,可是阿九卻感覺這是陰風陣陣,那鬼臉人沒準會在風中來叼走他。隻好把被子捂得更緊,蓋得也嚴實。

    最後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阿九就不知道了。

    醒來卻是被吵醒的。阿九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還在那片樹林裏打轉,怎麽都轉不出去,身後一直有人追,他又有些內急,腿也跑到發麻,再也提不動。累趴在地上,眼看著那鬼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阿九?阿九?”

    “快起來啦,阿九!”

    阿九一睜眼就看見了一張放大的臉在自己眼前晃悠,還張著血盆大口。

    “啊!鬼啊啊!”阿九嚇得一個翻身就滾下了床,被子也4著掉下來。臨掉下床前,還不忘推了這個鬼一把。

    “鬼你個頭啊。臭阿九,快起來啦,要吃飯了!”綠蘿氣唿唿從地上爬起來,狠狠的給了他一腳。好心來喊他,卻被這樣對待。

    阿九摸了一把汗,這才看清眼前人,提著的心落下來。“是你啊?”

    “不是我是誰?你還指望著誰來叫你?你惦記的人不一定惦記你呢。”阿九氣唿唿道。一想著這個人昨天竟然把馬車讓給紅綢坐,她就來氣。一個二個,全都是好色之人。

    阿九趕緊爬起來,“你,你先出去,我要穿衣。”

    “哼,當我愛看,呸。”綠蘿氣唿唿的拍門出去。

    梳洗完畢,才下樓。白日裏看這旅店更加清晰,不過大致和昨夜看的是差不多的。大廳裏坐了許多人正在用膳,錦衣衛的人拚了一個大桌圍坐在一起,司禮監的人三三兩兩坐了幾個桌,樓梯邊上的一桌正是綠蘿她們,阿九移了個凳子就坐下來了。

    桌子上放了一盤饅頭,還有小菜。阿九伸了手去拿,啊的一聲縮迴手來。

    “綠蘿,你幹嘛?”阿九疼的甩手,好端端的拿個饅頭莫名其妙被人用筷子狠狠打了一下。

    “你手幹不幹淨啊?懂不懂先來後到啊?”綠蘿也不看他,冷眼道。

    阿九隻覺得她今天特別奇怪,都說女人的心思猜不透,他也不好再說,好男不和女鬥!也不知他到底哪裏得罪她了,使了這麽大的勁兒,現在手火辣辣的疼。

    “呀,都紅了呢,多疼啊!”突然伸出來一隻細手把他的手牽過去,輕輕撫摸,“得擦點膏呢,看紅印都出來了。

    ”

    阿九的手被紅綢牽著,有些不好意思,掙了兩下收迴來。

    “沒事沒事。”說完又拿起饅頭,隻聽見耳邊輕輕的一聲哼。

    在樓梯那兒阿九便大概掃了一遍,沒看見瞿嬰楊荃那些人,現在想來,掌印大人也不會和他們這些人一起用餐。

    還沒等他把一個饅頭啃完,門口來人傳話了,“爺吩咐了,吃完就走吧!”

    那人拖了長長的音,懶散喊道。

    接連著就是此起彼伏的挪凳子的聲音,阿九夾了一筷子菜喂進嘴裏抬頭,大家都起了身往外走。

    “這是怎麽了?”阿九含著菜含糊問道。

    綠蘿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怎麽了?趕路啊!”

    阿九急急忙忙的放下筷子,站起身跟去,走了兩步又返迴抓了兩個包子塞進懷裏,可不想再和昨天那樣了。暗裏嘀咕著,怎麽這兩天老是突然就睡著了?而且,睡了一天,還沒人問他!這說不過去啊!

    瞿嬰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褂,阿九一眼就看見了,在司禮監那一群歪瓜裂棗的太監中,格外顯眼。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旅店的老板貓著腰在門口送客,像極了那日的劉大人。阿九看見,楊荃一個示意,身旁立馬有人上前給了一包東西給那老板,一包東西還不輕。阿九看的眼饞,肯定是銀子,沒跑!

    他又想起四娘給他的那包首飾珠寶,當時被那些人給帶走了,就再也沒還給他。好在兩個玉還在。阿九摸了摸懷裏,還在。

    阿九突然感覺有人看他,抬了頭,恰好看見掌印大人迴頭邁步往前走。

    掌印大人偷瞄他?阿九暮的紅了臉,一臉嬌羞的跟著綠蘿往馬車那兒走。

    走了兩步,突然被人喊住,扭頭隻見一個白麵小生跟在他的身後,“你就是阿九?”

    那人瞥了眼打量他,一副很是瞧不起的樣子,“走吧,爺要見你!”

    什麽?瞿嬰找他?

    阿九第一反應是,該不會又有人來整他吧!

    第二反應,他想起了關於掌印大人的第二個傳言,瞿嬰好男風,養孌童!

    再迴想起剛剛的那模糊不清的一瞥,阿九不再覺得嬌羞,反而身上冒冷汗!

    這他媽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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