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早膳就該出發了。阿九在後院用膳時瞧見了綠蘿,斯斯文文的一小姑娘,在一大幫大老爺們兒或者一大幫太監中格外顯眼。當然,瞿嬰帶的這些人也不全是太監,總還得有幾個帶刀侍衛。是從錦衣衛撥過來,讓瞿嬰差遣。

    可問題就出在這兒。調來的都是些年輕的公子哥,不是尚書的侄子,就是侍郎的外甥,總之各個都是有背景的人,心高氣傲,玩世不恭。又看不起這些閹人,隻當他們不是司禮監的人,也就不受管束,做事敷衍,行事放蕩。

    阿九看見綠蘿時,她被那些錦衣衛圍在中間,那些人正在調戲她,有一個拿手挑了她的下巴,笑的□□惡心,還有的拿了隨身的佩劍去挑她的衣衫。其他人要麽看熱鬧,要麽當沒看見。阿九分明看見了那些圍觀的太監眼裏冒出的綠光,讓人惡心。哪還有放任別人欺負自己人的。

    實在看不過去了,阿九在地上拾了一塊石頭,趁著沒人注意使勁扔了過去。

    恰好砸中了調戲綠蘿的人。阿九趕緊低頭吃飯。

    “誰?誰他媽砸老子”那人惡狠狠的扭頭環顧了一圈,見無異常罵罵喋喋了幾句繼續調戲小姑娘。

    阿九又撿了一塊石頭打算扔過去,手裏還拿著石頭舉在空中就被人抓住了。

    “原來是你這個小王八蛋,操。兄弟們給我綁起來。媽的。”阿九抬頭,一圈人朝他聚過來,被他砸中的那個侍衛正在他身旁,雙眼鼓起,怒視著他。

    阿九心裏一慌,他們是什麽時候過來的,他怎麽一點都感覺不到?阿九的手腕被他抓著,他使勁往迴扯了扯,那人使得勁挺大的,捏的阿九動彈不得,他掰了阿九的手腕往後撇,阿九疼的想要站起來,立馬有人上前壓住他的肩膀。

    “怎麽?不是要英雄救美嗎?我讓你救啊。媽的,敢管老子的事。”

    “啊···疼···”手被撇的發紅,阿九忍不住叫出來,心裏氣的還是那些閹人竟然不上前來救他。想完之後又暗罵,也是,自己和他們又不熟,犯得著去為了他得罪人嗎?

    手腕疼的不容他多想了。那些錦衣衛依然在笑。

    媽的,禽獸!

    “各位大哥行行好吧,求你們放了他吧!”

    阿九迴頭,綠蘿竟然過來了,跪在一旁。

    “哦?放了他?哈哈哈”

    “放了他可以啊,但是總得有人來給咱們兄弟泄泄火不是?”另一個人接道。

    綠蘿跪在那兒,眼眶紅腫。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那幾人相視一笑,“怎麽?不心疼情郎了?哈哈哈哈”

    “啊!”阿九慘叫一聲,那人竟然又使了勁兒。

    “求求你們饒了他吧。”綠蘿往前爬了幾步,抱住其中一人的腿。那人□□一聲把綠蘿扶起來攬在懷裏,又往旁邊一推,身旁人立馬接住。

    阿九這才被放開,那人鬆了手往後一扯,阿九就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正中胸口。翻了一個身,撐著地才爬起來。

    那幾個人擋住了綠蘿的身影,阿九隻能聽見她的哭聲,斷斷續續。

    阿九在院子裏看了一圈,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他們幾個。沒人來幫忙,隻能自救了。院牆那兒又塊大石頭,阿九跑過去,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著那群人走了過去。“你們這群混蛋。”大吼一聲,阿九舉了石頭砸過去。

    “都給我住手!”

    突如其來的一聲吼,嚇得阿九手一抖,石頭落在腳下。要不是反應快,估計就砸腳上了。扭頭看,院門口那兒站著楊總管。他換了一身行頭,見都停下來,手放在嘴邊清了清嗓子,“都給咱家住手,還反了不成!”

    那幾人放開了綠蘿,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阿九趕緊上前一步,“總管,是這幾個人先欺負我們的······”

    “你給我閉嘴!”

    “楊總管,他們罵我們是閹人······”阿九趕緊搶先說完。果然楊荃的臉色立馬變了。

    “我們可有說錯?哈哈哈哈”哪知那幾個人並沒有反駁,反而笑著開了口。

    “劉侍衛沒說錯。”楊荃撇撇嘴角繼續道,“吃完飯那就上路吧。”

    阿九一愣,張了嘴想要說話,被楊荃搶了先,“你,還有你,給我滾出來。”怒氣衝衝的說完又率先出了院門。阿九拉著綠蘿走出去時,那些侍衛笑的特別囂張。阿九在心裏暗暗較勁,總有一天,他要讓他們都跪在他腳下求饒。

    “剛剛謝謝你啊。”綠蘿怯生生道,眼淚已經幹了,雙眼還是腫著。

    聽著這話,阿九心裏暗自高興,先前所受的苦好像都沒了,手腕和胸前也都感覺不到疼了。阿九衝她一笑,腦子裏立馬冒出來那些戲折子裏英雄救美的故事,挺了挺腰:“沒事,沒事,我也隻是······”

    “趕緊跟上來,小兔崽子,竟給我惹事!”

    瞿嬰的此次巡視,要繞著護城河的母河巡查各郡縣,共計四郡十一縣。從同州再往東去,繞過魯郡往南去,途徑萬州和肅陽,最後再到鄴城,才入京城。算起來,此行還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

    阿九想不通的是,此時正是內憂外患之時,瞿嬰作為司禮監的掌印大太監,手裏握著批紅的權力,怎麽恰好在這個時候要出宮巡查呢?不過這些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該怎麽辦!聽著楊荃的意思,大概馬上就要出發了。可是他該怎麽辦?

    跟在楊荃身後,綠蘿剛剛被人喊走了。阿九覺得此時是個好機會,他得問問清楚。打定主意要問時,楊荃轉過了身,“你叫什麽?”

    “阿九,我叫阿九。”

    阿九看見楊荃眉頭皺了一下,“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兒,什麽你啊我的,咱家麵前都是奴才!”說完又想了一會兒,“你先跟在爺身邊服侍著吧。”

    什麽?阿九愣了一下,他又不是他們的奴才。“楊總管,我······”

    “我什麽我?剛剛說的沒聽清嗎?再有下次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哼。待會自己去領罰。”說罷甩了袖子走了。阿九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一會兒,決定先就這樣。萬一他說錯了話還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反正他也沒入奴籍,趁著他們都不知道,路上找個機會跑了算了。嗯,先順著點。

    “哎你發什麽愣,趕緊走。”

    劉安吉備了馬車在門口等著,三輛馬車,馬是黑不溜秋的馬,車是普普通通的車,看不出什麽特色。阿九腹誹,還真是摳啊,這掌印大人走就這麽寒磣,也不怕人笑話。一抬頭,發現劉安吉正對著他笑,笑的阿九毛骨悚然,早上被擒的胳膊還發疼呢。

    不知所措時,瞿嬰總算是出來了。他換了件月白袍子,有種清醒脫俗的錯覺,劉安吉立馬上前擁著他,狗腿的很。

    果真啊,這混的好的一天換幾件衣服,出門都是別人準備好了的,像他這樣沒錢沒勢的,哎,阿九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這件衣服,還是昨天穿的呢。抬袖聞了聞,有股子味道。阿九又歎了口氣,心中默念,阿九啊阿九,你就知足吧,這件總比你昨日穿的那件好吧。

    不過,那件還是四娘親手給做的呢,四娘的手藝也是不錯的。

    正想著,突然被人推了一下,扭頭,綠蘿正一臉害怕的看著前方。阿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三位巨頭都盯著他呢。瞿嬰嘴角含笑,帶著一絲玩味,楊荃板著個臉,

    怒目而視,剩下的劉安吉也正笑著看他,阿九竟然從他的麵上看出了恭敬?什麽情況?

    “還不過來?”楊荃揮手示意,臉上換了笑,阿九卻感受到了寒意,左右看了看,確定是在叫他,才走過去。

    甫一站定,劉安吉就開口了,“這位小公子,今早真是對不住了,府裏的下人不太懂事,衝撞了您,真是對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氣壞了身子······”

    說了半天,阿九總算聽懂了,原來是因著早上的事來賠罪,還特意給他準備了一輛馬車。

    天上掉餡餅了······阿九突然覺得,其實早上胳膊也沒怎麽疼嘛。樂的他連連擺手,猛然又想起了什麽,偏頭向瞿嬰行了個禮。

    瞿嬰斂了笑,“走吧。”

    淡淡的一句話,聽不出喜怒。倒是楊荃哼了一聲,讓他動作快些,別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上了車阿九才知道,原來這車裏是別有一番風景,不像外麵看到那般寒磣,裏麵是應有盡有,上好的綾羅綢緞都用來作帷幕了,還要許多吃食糕點,茶水都備的有。阿九在心中感歎一聲,我了個天啊,他肯定是上輩子積了德,才能有這麽好的待遇。

    可是,他隻是一個連奴才都不是正式的臨時仆人,劉安吉可真舍得。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正想著就聽見了叫喊聲,掀了側邊的簾子,綠蘿正跟在馬車旁邊,她踮了腳悄聲問他。

    阿九也正疑惑著呢,就把事情告訴她了。聽了綠蘿的一番解釋,他才明白,原來還是沾了掌印大人的光啊。

    不過還是要感歎一句,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說的真是一點都沒有錯的。要不是早上撞了瞿嬰,現在估計還在下麵走著呢。

    離開劉府大約走了一個時辰了,錦衣衛騎著馬走在隊伍前麵,其後跟著的是楊荃的馬車,中間是瞿嬰的,馬車周圍都跟著侍衛。阿九走在最後。旁邊的人也少,也沒那麽多規矩,阿九和綠蘿聊了一路,此時接近午時了,也熱的很,綠蘿跟不上馬車,總要小跑幾步,額頭上都是汗,剛剛還因為抬臂擦汗而沒注意腳下的路,摔了一跤,幸好隻是臂膀擦破了皮。

    阿九讓綠蘿上馬車和他一起,她怎麽都不肯,緊擰著眉說這是規矩,她隻是奴才。阿九無奈也隻好作罷。放下了簾子坐好。

    聽車夫說,已經出了同州城。

    出了城了。阿九突然好想哭,他長這麽大沒出過同州,一直和

    四娘在一起。可是現在,四娘不見了,就連他也要離開同州了。可是這都是怎麽了,沒人告訴他這是為什麽。為什麽那些官兵要追他們,為什麽四娘要帶著他跑?四娘怎麽不告訴他呢?他們是犯了何事,要被如此對待?

    這麽一想,阿九突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司禮監應該不管兵部的事吧?不,這些官兵到底是屬於兵部還是刑部?唉,阿九隻覺的頭更疼了。要是當初能好好聽陳夫子授課就好了。

    煩悶著突然就聽見了外麵的說話聲,阿九還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撥開門簾,便看見了紅綢。她不是瞿嬰的貼身丫鬟嗎?

    “紅綢姐姐找我可是有事?”阿九笑著迎出去。

    “無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麽?”紅綢拿了手絹在擦汗,對他甜甜一笑。

    “不是不是,”阿九對於這種反問總是不知如何迴答,隻好岔開話題,“姐姐要不上車來歇歇吧,這天兒科真是熱。”

    紅綢也沒拒絕,“那我隻能偷懶一小會兒,爺要人服侍我還得去呢。那麻煩公子待會喚我一聲兒。”

    阿九點頭答應,又想著孤男寡女共處一車,總歸還是不好,便下了車。與她相錯的那一刹,隱約感覺到脖間一陣幽風,“公子的皮膚可真是嫩呢!”紅綢細細笑了一聲,蓮步一踏就上車了。

    阿九有些別扭,扭頭和趕馬的車夫一起坐在馬車外。

    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來找阿九,掌印大人讓他過去。

    過去?過去幹嘛?隻是那通報的小廝已經迴去了。阿九思索了一會兒,慢慢下車,走了兩步又迴身囑托車夫,要是有人來找紅綢姑娘讓他提醒一下,快走時又加了句,多照顧照顧綠蘿。車夫人還不錯,欣然答應。

    阿九這才快步朝中間那輛其貌不揚的馬車小跑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月下海棠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穆穆阿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穆穆阿鸞並收藏月下海棠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