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心裏很清楚,祁未燼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是手中沾滿蒼生鮮血的魔尊。


    但在某個瞬間,他是敬佩過祁未燼的。


    最起碼他活得清清楚楚,承認自己的惡,貫徹自己的道,盡管那是十惡不赦的鮮血淋漓的道。


    總比某些表麵說著凜然正義、道德是非,實際上內心卻腐朽不堪的所謂正道要來得真實。


    在很長一段時光裏,他確實視祁未燼為一生的敵手。


    他們修為功力相當,實力……好吧,或許沈翊略勝一籌,但祁未燼也並未徹底敗過。


    他總能險裏逃生。


    沈翊確實想要手刃祁未燼。


    卻從未料到,那一天居然會是此情此景。


    竟是祁未燼拚盡全力,壓製著體內的惡鬼亡魂,含著淚跟他說:「殺了我。」


    沈翊錯愕了一瞬。


    眸中閃過一絲悲憫,最終卻仍是將手中的劍,直直貫穿了祁未燼的心髒。


    誰也沒想過,曾經令天下蒼生聞風喪膽的一代魔尊,最終會落得如此下場。


    祁未燼無力地倒臥在血泊之中。


    逐漸無神的雙眼卻始終凝視著某個方向。


    在那裏,有一個陪伴了他半生的姑娘,一襲紅衣宛若冬日裏帶著餘溫的殘陽,仿佛湖畔對岸,那一大片的火紅楓葉。


    「結束了。」沈翊淡淡的一句話,宣告了噩夢的終結,也宣告了一段歷史的結尾。


    在很多很多年後,還會有許許多多初入仙門的少年郎。


    他們在誦讀史書的時候,都會讀到這一卷。


    關於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祁未燼,關於拯救蒼生,一生跌宕的無情道仙尊沈翊……


    也可能是關於一隻呆呆的小雪狐,他在白雪皚皚中誕生之時,或許也沒想過,自己會有被記載在史書中的一天。


    但就是這麽一隻小狐狸,他也在挽救蒼生的一頁中,留下了一個沾著冰糖碎屑的小爪印。


    ……


    十年後。


    「生了生了!!小狐狸生了!!」


    靈源島上,黑蛇一邊抱著他那不成器的蛇兒子,一邊焦灼地衝進了會客廳。


    本來還在跟莫如衍下著棋的沈翊聞言一愣。


    莫如衍更是一口熱茶噴了出來,「什麽?!生了??」


    「對啊!!你們快來幫幫忙接生!」


    莫如衍一臉驚恐,「接生?我們嗎?」


    「不然呢?」


    「走,先去看看。」


    在黑蛇的帶領下,兩人快步趕往柒阮的房間。


    「加油!快!再用力一點!馬上就出來了!!我已經能看到孩子的腦袋啦!」


    「深唿吸……別緊張,跟著我一起深唿吸,唿唿……」


    聽著裏頭傳來的聲音,門外的三人不禁緊張得吞了吞口水。


    沈翊敲了敲門,「小阮,我們進來了?」


    老半天沒等來對方迴應,沈翊便逕自推門進去了。


    隻見柒阮滿頭大汗,雙眼濕濡仿佛含著淚,眼角都因為緊張而泛著紅。


    他緊張地攥緊了被單,一副拚命用力的模樣。


    沈翊輕笑了一聲,「寶貝,你可以不用這麽使勁……又不是你在生孩子。」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是你要生娃呢,原來是這隻小火狐在生啊?」莫如衍好奇地打量著被柒阮置於被褥之上的火紅色狐狸。


    那是一隻懷孕了的母狐狸,是柒阮前段時間無意間在後山碰到的。


    當時小火狐身上受了傷,又懷著孩子,眼見她快不行了,柒阮便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將火狐救下,又收養了她。


    今日便是這小火狐臨盆之日。


    「你們快來幫忙,我看小狐狸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沈翊坐到了柒阮身側,探查了一下火狐的狀況,「她正在經歷生產之苦,自然會難受,但自然造物,世間百獸的生產之事,並非我們可以幹預的。」


    「再給她一些世間,她自然可以誕下孩兒,你也無需太過憂慮。」


    話雖是這樣說,但柒阮也依舊滿臉憂愁,在小火狐身側守了許久,一直到她終於誕下一隻嬌小脆弱的幼崽,柒阮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是令人意外的是,那幼崽自誕生後就帶著一股淡淡的妖氣,「竟是一隻天生的妖族……」


    柒阮頗為意外地戳了戳小崽子的耳朵。


    那火狐母親倒也不警惕柒阮,任由他撫摸幼崽,自己則給小崽子繼續舔胎毛。


    「不僅如此。」


    沈翊若有所思,「這火狐幼崽身上的氣息,倒是有幾分像……尚苓。」


    柒阮聞言愣了愣,「你是說……這小傢夥,是尚護法的轉世嗎?」


    「或許吧,天道輪迴的玄妙,有誰能看透呢。」


    「那……祁未燼會不會也……」柒阮睜大了雙眼,眸中滿是希望,「他們這輩子,會不會有再續前緣的機會?」


    沈翊輕笑著將人擁入懷中,「若真有來生,他們定然會再次相見的。」


    柒阮笑眯眯地蹭了蹭沈翊,「嗯,希望他們這輩子能順遂平安。」


    說不定許多年後,也會有一個少年救下一隻嬌憨的小狐狸。


    就像當年的沈翊與柒阮。


    「若真是如此,那便好了。」


    「會是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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