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送的什麽禮,忘禪倒沒怎麽關注,粗粗掃了兩眼便收迴視線。


    不過此後一整個下午,將軍府門庭若市,一直都在收禮,根本就停不下來,甚至有些擾了小和尚們的清修。


    於是景伏城下了命令,今日收完禮,後麵來的便全都不收了,沒想到這命令一下,將軍府的人直忙到了深更半夜,才將這禮全部收完。


    主廳堆不下,擺到了院子裏去,要全部數一遍歸入庫房,可當真算是一個大功臣了。


    而景伏城看上去一點也不想關心到底都有誰給自己收了禮,心思反而全放在了今兒晚上要讓和尚們都吃點什麽好上。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在琢磨要讓忘禪吃點什麽好的。


    於是時隔數日,忘禪又吃到了做出花兒來的素菜,什麽珍珠翡翠白玉湯之類的美味佳肴,在忘禪看來已是平常,但是在鴻鵠寺的那群小和尚看來,此生還是頭一迴吃如此美味,各個吃得滿臉紅光,十分知足。


    這個時候勤非就非常得意的說道:「瞧瞧你們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忘禪起身喊他:「勤非,你跟我出來一下。」


    勤非臉上的笑容一僵:「啊?!」


    「有些事想問問你。」


    忘禪始終惦記著園宗大師手裏頭的那塊黑崖令。


    勤非作為園宗大師的徒弟,想來總會知道點什麽,忘禪打算先從他這裏下手。


    忘禪等在廊下,勤非不知如何有些畏懼忘禪,磨磨蹭蹭的走過來,連頭也不敢抬。


    忘禪也覺得奇怪,問他:「你幹什麽對我這個態度?」


    「沒、沒有……」勤非咽了口唾沫,看他一眼,問道,「師叔找我有什麽事?」


    第71章 身亡


    忘禪從勤非那裏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但想來也正常,園宗大師閉關這幾年,反而忘禪與勤非接觸更多,更熟稔,關係也更密切一些。


    雖說園宗大師從前是將勤非當兒子般在養,可卻也是一位嚴父。


    忘禪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先進去吧。」


    勤非鬆了口氣,抬手去抹自己額角的汗,手臂上的袖子往下一垮,露出他青黑了一大塊的胳膊。忘禪眼瞳一緊,攏著眉頭問道:「你手怎麽迴事?」


    他握住勤非的手掌,將他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拉,卻見他幾乎半隻胳膊都青黑了。


    勤非臉色立馬一變,道:「沒什麽沒什麽,是之前不小心摔著了。」


    這痕跡,可是一點也不像是摔著了。


    倒像是被人給打出來的。


    忘禪冷著臉,死死地握住他的胳膊不讓他走,道:「可是園宗大師揍你了?」


    勤非抿了抿唇,本不想承認,在忘禪並不打算挪開的視線中終是點了點頭,說:「嗯,師父說我的脾氣被養壞了,需要好好調教一番。」


    在忘禪的印象中,園宗大師可不是用暴力來改變別人的性子。


    他雖是嚴父,卻也隻是罰跪或者罰禁食,從未真正的動手打過誰,更何況他一直待如親子的勤非。


    有一部分原因,勤非的性子也是被園宗大師慣成這樣的。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忘禪心中惶惶,甚至有一種不知來向何處的預感——若他再不去找園宗大師,恐怕就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是夜。


    圓月有一點邊兒被黑暗吞噬了,遙遙的看去像是被誰咬了一口的月餅。


    宗祠外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爬牆溜入其中。忘禪是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來幹爬牆這種事兒。


    周圍隻有蛙叫的聲音,忘禪小心翼翼的沿著牆側往裏,根據自己並不深刻的印象去找園宗大師的房間。


    透過並不清明的月光,隱隱約約的,忘禪看到了之前他站過的長廊,那盞紅彤彤的燈籠甚至還掛在上麵,隻是沒點著燈了。


    屋裏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


    忘禪捏緊了手中的匕首,深吸了一口氣。他當然不會直接來硬的,而是伸出手在窗上戳了一個洞,再用從即子箴那裏要來的迷煙懟上去。約莫半炷香的功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合適了,忘禪這才敢伸出手將房門給推開。


    床上躺著的貨真價實是園宗大師。


    忘禪確認了一下他手掌的那顆痣。


    這痣還是有一次兩人談佛時忘禪意外發現的,連園宗大師自己可能都沒有太在意過。


    忘禪剛準備拿繩索將他套起來,突然一撇眼看到餘光處有一抹銀光閃過。


    他下意識的側了側身,一把匕首突然從身後刺了過來——


    堪堪擦過他的手臂,刺痛冒出來的同時,忘禪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床柱之中,床柱甚至為此裂開了兩半。


    忘禪借著月色迴頭望去,眼睛也瞬間瞪圓了——


    「你……」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於是又迴頭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園宗大師。


    沒錯。


    眼前這個人,竟然和園宗大師長得一模一樣!


    什麽情況?雙胞胎,亦或是易容術?


    那人往前邁了一步,忘禪才敢肯定這人絕不是園宗大師,隻因他走路時的氣質與園宗大師是截然不同的,他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陰寒和冷厲,好像是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溝裏的老鼠一般,生活在潮濕的空間裏,連帶著整個人都變得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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