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宸倒是不怎麽介意。


    人長體蘚,大部分都是真菌感染,有一定的傳染概率,但他剛剛觀察了張強的情況,覺得有點怪異。


    正常的真菌感染是皮膚生病,有些許皮屑倒也正常,但他患病的肌膚,皮屑多不說,外觀看上去就像脫落的樹皮,沒什麽生機。


    指尖碰觸的瞬間,更是給了陳宸更直觀的感受,沒有一點皮膚的彈性,幹澀粗糙,輕輕一碰甚至能聽到細小的碎裂聲,他微微使力,指尖碰觸到的地方皮屑紛飛,皮膚肉眼可見地往下凹了一小塊,挪開手指也沒彈出來。


    陳宸百分之百確定這不是體蘚,甚至覺得有些詭異。


    收迴手,他看著張強的臉:「什麽時候得的這個病,還記得嗎?」


    「幾百年了吧。」張強眼神躲閃,狀似不在意地說道,「一開始隻有銅錢大小,後來越長越大,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長滿了。」


    陳宸不懂,迴答個得病時間,為什麽會心虛。


    隻能說眼前的這個病人,對他有隱瞞,按照常理推測,應該不是做了什麽好事。


    陳宸還想繼續追問兩句,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貓叫,張強渾身一僵,炸毛一般站起身,突然又飛快地坐下,臉上的表情溫和而自然,帶著淺淺的笑意。


    全程目睹了剛才看到他猙獰的表情,陳宸驚愕的嘴巴差點合不上。


    這人學過變臉吧,速度真快。


    門口來了隻通體黑亮的小貓咪,墨綠色的眼睛透著光,直直盯著屋裏的張強,小傢夥弓著背趴在地上,渾身緊繃呈狩獵狀。


    陳宸看看貓,又順著貓咪的眼睛看向張強,大腦飛速運轉,突然福至心靈。


    臥槽,張強不會是隻老鼠精吧。


    自從接受了夢境是地府後,他的想法越發往靈異方向緊靠。想到這個可能,陳宸覺得剛剛碰過張強的那根手指都在發癢。


    小陳大夫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比他腦袋還大的灰耗子,小時候跟著爺爺出門採藥,借住在農戶家時,晚上睡覺被一隻灰耗子咬了耳朵。


    如果單純是被咬一口,也沒什麽,畢竟從小到大咬的東西很多,關鍵是咬他的那隻灰耗子,第二天中午被端上了飯桌。


    這給幼小的陳大夫帶來了心靈上的巨大傷害,一度上升為童年陰影。


    不自覺往後退了退,陳宸站起身,想繞過張強去抱貓貓。


    這隻貓貓那麽可愛,肯定特別會抓耗子!


    誰曾想,張強比他動作更快,甚至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一根貓條,溫和地走到貓咪跟前兒。


    「咪咪,金槍魚口味的貓條,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還有雞肉口味的。」


    說話間,他把打開的貓條送到小黑貓嘴邊,又從兜裏掏出了好幾根,甚至還有個貓罐頭。


    陳宸再次被震驚。


    老鼠賄賂貓?


    「你走開,別碰我的貓!」


    張強被人從外邊狠狠推了一把,接著,一個大概八九歲的小男孩衝進陳宸視線,他彎腰抱起小黑貓,惡狠狠瞪著張強:「你個虐貓狂,快點滾吶!」


    虐貓狂?!


    小男孩長得圓頭圓腦,頭頂紮了個小揪揪,杏仁眼瞪得溜圓,可愛的像個年畫娃娃,隻是現在跟他懷裏貓的表情一模一樣,都在炸毛。


    張強被推到在地,聽到小年畫娃娃的話,趴在地上根本不敢起來。


    他雙手捂住臉,大聲喘著粗氣。


    「沒有,我沒有……」


    「你撒謊,你要是沒虐貓,身上為什麽還有印記,還越來越大,別以為你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我就看不到了。」年畫娃娃據理力爭。


    張強連連搖頭,卻又無法辯解。


    他抬頭滿含期待地看向陳宸:「我身上就是得病了,不是什麽印記,對不對?」


    說完他不等陳宸迴答,自顧自地說服自己:「我明明已經沒有再虐貓了,每一世,我都會收養流浪貓,給它們一個溫暖的家,讓他們不受凍挨餓,哪怕自己過得窮困無比,哪怕去偷去搶去騙,我都有照顧好它們。」


    年畫娃娃卻不這麽認為:「哼,虛偽!貓神大人才不會被你的虛偽欺騙。」


    「騙麽?哈哈哈,不騙,難道真的要我去喜歡這些畜生麽?」張強渾身一軟,泄了那股執拗的勁兒,整個人卻變得越發可怕。


    「每天掉不盡的毛,拉不完的屎,尿不完的尿,除了吃吃喝喝,它們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憑什麽要我當成祖宗一樣供著?」


    幾百年的憤恨,這一刻通通化成一字一句的控訴。


    陳宸非常確定,張強不喜歡貓。


    「不喜歡沒有人強迫你去養,你過你自己的日子,不去傷害小貓咪就好了。」陳宸忍不住開口道。


    養貓確實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每天鏟屎鏟尿是必然,打理貓毛餵食餵水,還要每天抽時間的陪伴,樁樁件件都需要耐心以及熱愛。


    陳宸很喜歡小貓咪,但因為職業的原因,他隻能雲養或者偶爾喂喂小區的流浪貓。


    年畫娃娃也頗為贊同:「就是,誰需要你虛偽的照顧!」


    他懷裏的小黑貓,仿佛聽懂了一般,傲嬌地歪了歪頭,拒絕看張強。


    張強卻仰頭大笑,臉上滿是嘲諷。


    他站起身,走的搖搖晃晃,嘴裏念叨著:「不,你們不知道我的痛苦,你們隻會指責我的錯誤,你們不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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