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裴湛再飲杯中酒。


    藍祁看他一眼,仰頭也灌了一盞,片刻道,「自古紅顏禍水!」


    廂房中氣氛滯了一瞬。


    藍祁覺得這話有些過了,正想著如何圓迴來些,便見裴湛突然掀眸,笑了一聲。


    向來內斂溫和的青年將軍,笑意裏尋不出旁的意味,落在藍祁眼中,純粹是贊同的模樣。


    藍祁持酒盞碰了碰他盞壁,裴湛亦舉杯,兩人一飲而盡。


    又默了片刻,裴湛繼續給藍祁斟酒,「那若是裴某不願失去殿下,殿下也不願再迴太傅身邊,如此這方兵甲出征艱難,而太傅手中亦有更多的人手可用,可汗當如何擇之?」


    裴湛已經起了酒意,麵色明顯泛紅,對麵藍祁更甚,便是坐著都有了微晃的幅度,鷹眼半闔,半晌才勉強睜開,舌頭都半捲起來,「你們中原有、有句話,良、良禽擇不而棲……小王等、等不得。」


    「酒後吐真言。」裴湛左手發力逼出酒氣,右手將掌心杯盞握得緊些。


    半晌,護送藍祁迴了宮中。


    *


    因為又去看了一趟蕭不渝,聯合老國公之意,商量北線行軍計劃的實施性,迴來公主府已是日暮時分。


    府中屬臣竟然還不曾散值,尚且聚在前衙,梗脖子紅臉???地論事,嗓門大得唯恐後院寢殿中的蕭無憂聽不到。


    裴湛原先去的寢殿,阻止了侍者通傳,隻遙遙看著臨窗的公主。


    她手中有把匕首,握得不太穩當,無論五指還是腕間,都是戰慄的模樣。片刻,將匕首拍在了案上。


    垂頭埋在雙膝間。


    晚風吹拂起她寬大的袖角,連帶披帛都是波濤起伏的輪廓。


    頭一迴,他沒有覺得這是她迴風流雪的好風姿,隻覺她惶恐道顫抖。


    裴湛步履無聲,耳力又好,前衙話語一聲聲跌入耳中。他喚來琳琅琥珀,囑咐仔細伴著公主,自己返身迴去前殿。


    其實和他預想的沒多少區別,扯高調的那幾位所論亦同藍祁所言基本一個意思。


    是故入殿後,亦將同藍祁後來所言,重新再說了一遍。


    他身上有文臣的清潤文雅,便讓人感覺親近。然當真近身後,周身彌散的卻是武將的肅殺和淩厲。


    他道,「十一年前,公主聽從其恩師之言,為山河黎民和親突厥;十一年後,為與突厥聯兵,又要委身其師父。她不願意,便是罔顧天下臣民,無忠義之心。」


    「且聽裴某將話說完。」裴湛止住了欲要言語的人,繼續道,「裴某是有私心,那又如何?但凡昔年,但凡今日,所要之人乃爾等妻子,爾等也能大公無私,慷慨獻之,且再來指責裴某的不是!」


    「明明錯的根源往前數是異族侵擾,眼下是內臣不正,再往下論也該是我們七尺兒郎無能,如何便歸因為一介女子之罪?唾她紅顏禍水?」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裴湛直麵方才論調最高的四個人,招威校尉、飛騎尉、中牧監、中州司馬。


    合了合眼道,「裴某聞二月裏爾等已有此論,殿下亦迴話與你們。彼時此論者十人,其餘六位當是領會殿下話語,你四人如此固執已見,左右不適合在公主府任職……」


    「中郎將,縱然你官居三品,但是吾等職位你並沒有權力罷免。」中州司馬李瀟終於忍不住出口。


    「裴某自然無權罷免,然非議君上,毀公主聲譽,本就是重罪。」


    「裴將軍如何沒有?」不知何時至此的蕭無憂踏入殿來,「孤賦予他的權利,他之言行一字一步皆代表孤。」


    蕭無憂抬手示意其他人免禮,隻理衣落座,「此四人脫去官服,杖責三十,逐出公主府,永不錄用。」


    「殿……」有人慾求情,罪不至此。


    卻聞蕭無憂話語先起,「愚蠢和固執,是宦海中的忌諱,更是為官的原罪。」


    「多謝殿下教誨,臣等謹記於心。」


    日落,諸臣散。


    正座上的蕭無憂麵色垮下來,一片蕭瑟。


    隻看著人影一點點散去,看愛人麵容迴首。


    「過來,抱抱孤。」萬人之上的鎮國公主滿目疲憊,嘴角扯出的笑帶著自嘲和落寞。


    裴湛抱她迴房,吩咐傳晚膳。


    蕭無憂沒有胃口,攪著湯匙發愣。


    片刻似乎想到些什麽,起身傳來府中掌事長吏,悄聲低語,卻被裴湛攔了下來,隻讓長吏退下。


    「你做什麽,孤且與你說……」


    裴湛已經用完膳,也沒有勸蕭無憂進膳,起身按在她肩膀,低聲道,「臣亦想明白了,臣親自帶人去處理。」


    *


    裴湛來去很快,還不到一個時辰,隻是到底慢了一步。


    前頭出言不遜的四人全死了。


    「臣還是兵分四路去的,卻隻見屍身了。」裴湛嘆道。


    月上柳梢,蕭無憂在院中用了一盞梨羹清肺,「你也反應過來了是不是?若隻是蠢笨,頭一迴被孤嚴詞斥責後,當如其他六人一般謹言慎行,不再惹怒孤。這四人如此冥頑不靈,看著是迂腐,其實更深的的目的是擾孤不安,受其蠱惑,如此動搖心誌……」


    「事發不到一個時辰他們便都死了,無外乎兩種情況,一則背後之人離我們甚近,二則他們一直被監視著……」


    「可惜了,本來想從他們入手,看看是否同他屢遭刺殺有關。這般帶著人再與他商量商量……」蕭無憂長嘆了口氣,「也無妨,今日這齣,至少可以起到震懾作用。至少眼下一時半會能安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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