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叩謝天恩時,蕭無憂觀過薑氏,她尚且神色平靜,並無異樣。


    *


    這日是九月十一,距離發喪日還五天。


    盧文鬆膝下三子俱亡,四女三個已經外嫁,唯剩一個盧七尚未婚嫁。


    輔國公夫婦二人驟然失子,心力交瘁,小王氏有孕在身,薑氏要看顧一個病兒,眼下便沒有能主事的人。


    唯盧文鬆勉強撐著。


    這日午後,蕭無憂主動提出,道是內務由她來主持。


    一家子人皆愣了愣,年十七的姑娘原該是可以學著理家了,但盧七這個性子,哪是能挑梁的。


    然不料盧七卻道,「凡是可以學,如今我能幫便幫些,也可為阿耶分擔一點。阿耶看看哪些合適小七做???的。」


    見盧文鬆一時沉默,遂又道,「阿耶,小七這半年多不在家中,亦學了不少,同人交往亦多些。您想之前驪山之事,小七不也辦得挺好嗎?」


    論起之前驪山世家聯兵的事,莫說盧文鬆,便是薑氏亦不由多看了一眼。確切地說,自這日後,一連數日,薑氏的神思都聚在盧七身上。


    這些日子,初時的兩日,盧七攬下了統計十六那日出城送葬的人員名單。因為牽涉到需要南衙軍和禁軍處的手令和印章,索性便由兩處首領來了府中辦事。


    各家要去的人員來此登記,盧七進行核對。


    十二日晚,統計三百六十人,名單分了三分,一份交由盧文鬆,一份給京兆尹存留,一份給了南衙軍首領。


    本也無甚特殊,隻是盧文鬆接來看時,感嘆了一聲。


    原是盧七按照盧,王,謝,鄭四世家分類,再以此按各家職位爵位品級分層,如此再進行聚攏核對,整個人數和關係一目了然。


    「你如何這般清楚這些人物?」盧文鬆驚道。


    盧七低聲道,「他們來時,不都自報家門嗎?」


    話說的不錯。


    這活換個人也能做。


    但是納罕在效率之快,簡直當日記當日成,根本不是重新按著他們自報家門一點點歸置出來的。


    分明在登記時便在腦子中進行了分類和整理。


    盧七或許有這個耐心,但怎麽可能有如此過目不忘的本領!


    之後又兩日,府中陸續有人送紙人紙馬,輓聯挽幡,亦是由盧七處理。薑氏暗裏憐她小產不久,恐她傷身,遂過來幫忙。


    「你少寫字,少閱這些書卷,小月裏最傷眼睛。」薑氏接過紙筆,悄聲同她言語。


    這話聽來是一萬個為她好,但是薑氏撿了這記錄的活,蕭無憂便隻能起身同來客寒暄,送往迎來,倒也是長袖善舞,如魚得水。


    薑氏執筆記錄,冷眼觀之,這哪裏是盧七模樣!


    九月十四這日,用過晚膳後,薑氏來盧七院子尋她,道是阿垚的的衣衫被不慎勾破了個角,哭得厲害,一個勁要她縫補。


    「你看看,這也不是尋常的針法,我哪有那個本事。」薑氏遞過衣裳嘆氣道,「這個檔口,我也不敢傳繡娘,且想著你在這,累你辛苦縫兩針。」


    盧七最擅刺繡。


    然蕭無憂這處是個半吊子,便是上頭說的尋常針法她也隻會一兩種,何論這看上去典型的上乘工藝。


    她哪逢得出來。


    「小公子可是現在這要?」琥珀上來解圍,「公主方才還道乏的厲害,夫人要是不急,且擱這,明日縫了再給您送去。」


    琳琅當是懂一些,迴頭讓她翻著書縫去。


    蕭無憂對琥珀笑了笑。


    「怪我急昏了頭。」薑氏報赧道,「且讓丫頭們侍奉你吧,你趕緊歇著。把那刺繡的書典借二嫂便罷,迴去我學著自個來。」


    「琥珀,你去把書尋來。」蕭無憂沖薑氏笑道,「那小七且偷迴懶啦!」


    琥珀愣了愣,搓著掌心道,「奴婢去尋琳琅,且都是她收拾的。」


    「是琳琅收的?那不急。」薑氏道,「方才院外見到她,阿垚纏著她,且陪著阿垚呢。我去換來!」


    薑氏起身,「我先迴了,你莫送了,晚風甚是寒涼。」


    蕭無憂聽話頷首,琥珀長籲了口氣。


    *


    暮色降臨,崔守真在燈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琳琅送來的書卷,嘴角慢慢勾起,合上書。隻對著銅鏡看鏡一張並不屬於自己的臉。


    這些天她一直帶著薑氏的麵具,未再揭下。


    再忍兩日,她便可以做迴自己,斷不能功虧一簣。


    「若是三朝發喪,眼下我們早就出城了。」翡翠給她捏著肩膀,「這變成七朝,奴婢心中實在不安。」


    「誰說不是呢。」崔守真嘆了口氣,然麵容卻是鬆快模樣,「不過眼下不用擔憂了,我們有了一個絕佳的護身符。」


    「主子何意?」


    崔守真招招手,示意侍女貼耳上來,悄聲細語。


    翡翠聞言大驚,張著嘴巴半晌沒有合攏,「……您是說,說七姑娘不是七姑娘,而是……」


    「我本就覺得這人如何變化這般大,尤其是這幾日,她行事也太淩厲了。」崔守真笑道,「今晚是最後一試,她根本不會刺繡。不會便罷了,連刺繡的書籍在哪都不曉得,盧七可是最寶貝她那一摞刺繡書典,況且對於針法倒背如流,難不成一場落水讓她失憶了?」


    崔守真輕哼了一聲,「我看是一場落水讓她丟了魂,再得魂便不是盧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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