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阿娘盼著那一日!」


    「阿娘」二字入耳,蕭無憂展顏,眼淚落下來。


    *


    難得出來一趟,蕭無憂自然要去輔國公府。


    她未擺儀仗,私服前來,入府時便也不曾讓人通報,隻問了盧文鬆在何處,得了迴答便直接書房奔去。


    「七姑娘,屬下給你通報一聲。」不想書房守衛倒是森嚴,外院的護衛攔下了她。


    「成!」


    隻是話音才落,一記厲聲從裏頭傳出,蕭無憂隱約聽得「西北」「等不得」幾個字,隻是才出口,聲音便被控製著低了下去。


    「是二少夫人在書房內嗎?」蕭無憂聞聲響似薑氏。


    「是的,二少夫人同國公在議事。」侍衛迴答。


    蕭無憂未再言語,等了片刻,書房門大口,裏頭侍者出來請她。


    「晚上宮宴,七妹怎這個時辰出來了?」薑氏先開口。


    蕭無憂看了眼殿內的兩人,也不知怎麽總覺得薑氏這話哪裏不對勁,但又理不清楚,遂也不曾多想,隻道,「晌午去了趟裴宅,眼下要迴宮了,過來看看。」


    這是自七夕宮宴出了那事之後,蕭無憂頭一迴迴輔國公府,亦是頭一迴私下見盧文鬆。


    盧文鬆雖流連風月,年輕時百花叢中過,但私會、苟合這種事斷沒有過。這廂看過蕭無憂,不由怒上心來。


    整整一個月,盧氏輔國公府便隨她一道甚囂塵上。高門坊間縱是不敢當麵調侃,但哪個不在背地暗戳戳嘲諷。


    然到底血脈相連,見女兒一副憔悴疲乏模樣,又一想重新搭上了裴湛,如今連婚期都定了,於公於私都算是因禍得福。


    遂麵色不由好看了些,隻示意侍者上茶。


    蕭無憂端茶拂蓋,眉間多了點笑,「薑棗茶?」


    「二月落水未愈便早早離了家——」盧文鬆也不看她,隻餘光一點落在她腰間繡囊上,眼神飄忽避過,端起茶盞飲了口,方繼續道,「如今暑熱未消的天,阿耶看你還是虛的很,一張臉煞白。走兩步都虛浮的!」


    「少喝濃茶,喝這個。」


    「多謝阿耶!」蕭無憂拂了拂茶湯上的薑末,含笑道,「哪就是阿耶說的那麽弱不禁風了,就是這兩日天氣反覆給鬧的。」


    「七妹今日迴府,可有要事?」薑氏道。


    蕭無憂擱下茶盞,「先前裴郎之話,我亦與你們說了。今日撿了機會來這,就想問問阿耶,當年先太子從政如何?」


    這話落下,盧文鬆本能同薑氏對了一眼。


    「七妹怎想到問這個?」薑氏緩聲道。


    「裴郎說的在理,當今天子並不曾苛待臣民,蕭家皇室中除了太子一脈被屠,其他子嗣上不曾斷絕。我想著溫孤儀可是因私仇與先太子結仇,還是先太子政務……」


    「其他子嗣?」薑氏截下蕭無憂的話,冷笑一聲,「七妹是指金光寺中的武陵公主,還是如今養在你身邊的豫王世子?他們確實都是蕭家皇位的正統繼承人,可是弱女稚童,溫孤儀自不會放在眼裏,留著他們還能搏一個仁德名聲。」


    「至於是否與太子有仇,退一萬步講,便是結了私仇又如何,他一介臣子就能殺了堂堂東宮太子?」


    「同樣的,與太子政見不同,亦不是他屠戮的理由。」


    薑氏的聲色陡然尖利,同蕭無憂先前在外頭聽見的一般無二,轉瞬亦斂盡了,隻長嘆了口氣,低聲道了句「抱歉」。


    然蕭無憂還未應聲,她便行至她膝下,伏在她膝畔,撫著那個繡囊道,「這些話可是裴將軍與你說的?你一貫心實,如何想得到這???般多!可是他不願意了與我們同道而行了,隻想同你安穩度日?也對,大好的前程,前途一片光明,瞎折騰什麽?」


    她纖細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撫摸著那個繡囊,熱淚滴落下來,「就你二哥是個傻子,那樣拚命,你說值得什麽?小七,你要莫怪我方才那樣吼你,實乃你二哥死不瞑目啊!留我孤兒寡母,阿垚又是那副模樣,我……我實在恨啊!」


    薑氏一頭撲入蕭無憂懷中,抱著她腰腹隱忍哭泣。


    直待蕭無憂忍著被生人驟然貼近的恐懼生出細汗,伸手撫上她背脊,她終於哭出聲響,軒然淚下。


    連一旁的盧文鬆亦紅了眼,別過臉去。


    蕭無憂見薑氏這幅模樣,一時未再言語,半晌見她稍稍平復情緒,隻緩緩推開了她,輕聲道,「對不起,二嫂,我隻是希望先前的血流的不冤枉,之後的血流得更值得。」


    薑氏淚沾衣襟,頻頻頷首。


    撫著那繡囊道,「七妹,你在宮中莫怕,帶著它,便如你二哥一樣伴著你,陪著你。」


    「我會的。」不知是出於對薑氏的愧疚,還是旁的其他情愫,蕭無憂隻覺心頭悶堵,遂未再多留,隻道天色不早,且需迴宮。


    臨走,薑氏似想起什麽,追上兩步叮囑道,「還有那鄭嫻妃處,日日用來吃食,你且仔細些。」


    蕭無憂聞言,不禁想起晌午白氏與她說的話,本攏在袖中的手摸上小腹,含笑道,「多謝二嫂提醒,我會注意的。」


    盧文鬆送走蕭無憂,返迴書房時,薑氏正淨完麵,侍者退下,便又剩了他們二人。


    薑氏的手揉貼鬢角耳畔,輕輕按壓拍打。


    「你……」盧文鬆見她舉止,不由大驚,趕緊轉身往外看了眼,合上殿門,「您怎能白日淨麵,這處不是您的院子,說不定哪個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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