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且再等等,左右在這宮中,您眼皮底下,亦容殿下緩緩。」琥珀道,「奴婢大膽說一說,今個晌午吵那場架,好沒意思。殿下才見過裴將軍幾迴,殿下同您又伴了幾年,您如何……」


    話至此處,琥珀忍不住笑了笑。


    連帶著溫孤儀自己亦覺荒唐,不由輕笑了聲。


    「你說的有理,本來朕還想擇七夕宮宴,讓她入後廷,鎮位中宮,如此且緩緩。她這個氣性——」溫孤儀往簾帳看了眼,垂眸笑了笑,「罷了,好生伺候你主子吧。」


    夜色昏沉,人影消散。


    琥珀鬆下口氣,掀簾伏在榻上,「好險,殿下如何猜到,陛下會起讓你入後廷的心思。」


    「他都想要子嗣了,自然要想這處。」蕭無憂仰躺在榻上,心中卻清楚,縱是今日延緩了,也隻是一時之策。


    滴漏滴答,她思緒連綿。不知過去多久,方緩緩合上了眼。


    接下來兩日,她亦沉默待在殿中,將當下局勢來來迴迴地想。


    至最後,她決定見一麵裴湛。


    所有與她有牽絆的人中,唯有他,是她不曾給予而憑空受了他一腔心意的。


    他已無父無兄,乃家中獨子,尚有阿娘祖母,這趟水這場局……


    蕭無憂想,她於這世間僅剩的一點良善和理智,且給他吧。


    給他一個重新擇選的機會,是否入局。


    避過溫孤儀,避過他的暗子,見上裴湛並不容易。


    蕭無憂還在冥思想轍時,七夕宮宴便拉開了帷幕。


    是夜,天階夜色涼如水,昭陽殿群臣夜宴。


    天子正座高堂,殿中設案席兩列,宗親在左,群臣居右。


    場中歌舞咿呀,領舞者乃鄭盈尺母家堂妹,鄭六姑娘。


    一舞畢,殿中喝彩聲起。


    天子讚譽不絕,問鄭嫻妃,其妹年歲,婚配幾何。


    群臣聞言,隻當天子中意。


    卻不想,天子又道,「今日文武滿坐,若是心儀哪位兒郎,朕可賜婚。」這話聽來,實在是對鄭嫻妃的無上恩寵。


    愛屋及烏。


    不想,話音落下,領舞的鄭六姑娘隻盈盈拜謝道,「多謝陛下,臣女尚無婚嫁之心,唯有一願,望陛下圓了。」


    「你說。」溫孤儀笑道。


    「臣女聽聞裴將軍盛名,仰慕許久,想敬酒一盞。」鄭六姑娘側首掃過裴湛,麵上飛霞如煙,笑意婉轉。


    「敬一杯酒,隻此而已?」溫孤儀笑意更深些。


    「隻此而已。」


    以退為進。


    溫孤儀看了眼鄭盈尺,他說過隻搭台不賜婚。鄭盈尺不敢忤逆,然這步棋當真妙極。區區一杯酒,又是如此盛宴上,裴湛不得不接。


    「謝姑娘抬愛。」裴湛起身接過,一飲而盡。


    隨諸人目光同望,蕭無憂看著他飲下那盞酒,再看鄭家姐妹,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未幾,裴湛起身離席。


    如今他擔任三品中郎將,宴會至半,離席檢查各宮安全,此乃他職責所在。


    而這會宴會正酣,溫孤儀暫時離不開身,這是蕭無憂唯一能見到他與他說話的機會。她耐著性子又坐了會,片刻借需飲藥離席。


    有殷正暗隨,溫孤儀含笑頷首。


    「殿下,鄭六姑娘也離席了,她仿佛也是尋著裴大人去的。」琳琅在殿外候著蕭無憂,悄聲道,「裴大人出來時,奴婢按您的意思,與他搭上話了。」


    蕭無憂頷首,隻步履匆匆隨去。


    她原是看著這時機,約他在長生殿見麵。按他的功夫,避過殷正一行,問題不大。


    然她並未走出昭陽殿,便發現了裴湛。


    從昭陽殿正殿出來,行經湖橋,再過偏殿長廊方是外宮門。


    而她走到長廊盡頭,便聽見男子粗重的喘息推拒聲,和一個女子的嬌聲軟語。聞聲望去,是拐道深處一間陋室傳出。


    那樣熟悉的聲音,她當然能辨出是裴湛。


    燭火投下的身影,她也識出是鄭六姑娘。


    還有身後鄭盈尺這般巧合尋妹而來的腳步聲……


    前後思來,蕭無憂便也明白了一切。


    大抵,一會溫孤儀也要來了。


    不過片刻間,她便改變了主意。


    從來不破不立,她忍得已經足夠。


    蕭無憂一腳踢開偏殿門,目光掃過跌在榻上勉勵控住自己的男人,亦無多話,隻提了口氣,抬手劈暈了鄭六。


    「六妹,你可在此處?」鄭盈尺帶著數位命婦及宮人似是散酒閑聊而來,「還有下半場舞,你且更衣……」


    「這裏沒有你的六妹。」在鄭盈尺拐彎過來的時候,蕭無憂快一步將人扔在了另一間殿室中,卻來不及迴得隔壁裴湛所在的殿內,索性打亂雲鬢,緩步走來。


    言語間帶著三分強裝的鎮定,唯嬌喘的氣息和屋內男子抑製的呻吟讓諸人忍不住裏看去,看一看是哪位少年才俊,這般大膽。


    偏對麵站著個公主殿下,一時誰也不敢上前越過。


    「長公主?」鄭盈尺滿心想著她堂妹,一時未不似他人多想,隻蹙眉道,「您如何在此處?您不是用藥去了嗎?」」


    鄭盈尺往後看了眼,馬上溫孤儀便來了,原本由君親見,勝過無數眼睛。


    偏她尋不到堂妹了,莫名卻冒出一個長公主!


    蕭無憂不知裴湛被下了何種藥,但方才一眼,分明見他已經口鼻流血,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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