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宜沒有看向這邊,兀自垂眸,用軟毛刷輕輕擦去琴鍵新落的灰塵。


    「方婭,你將說話的功夫用在練琴上,考試也不會不過。」


    「額,那是失誤,失誤。」方婭悻悻道。


    「今天我看著你練。」


    「不要!」方婭叫道,搖了搖路清宜的胳膊,撒嬌說:「饒了我吧路老師~您有這功夫,你教教她吧,怎麽樣?」


    季汀微挑起眉,指向自己,問:「我嗎?」


    方婭擠眉弄眼道:「是啊,有路老師教,保準你成為下一個鋼琴大師!」


    笑話,她用得著人教?


    雖這麽想,季汀卻沒表達任何不願意,順著方婭的話,彎起眼睛沖路清宜笑:「不好意思,要占用你時間了。」


    聞言,路清宜轉過頭,與季汀對視。


    她穿著露肩紅裙,化了淡妝,微卷的棕發披在腦後,與多數裝扮中規中矩的學生格格不入。


    雖在笑,那雙微挑的鳳眼卻透著淡漠,具有十足的侵略性。


    收迴視線,路清宜輕聲開口:「同學,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沒說教你,不算占用時間。」


    「你不教我也行唄。」季汀撥撥頭髮,指了指鋼琴說:「這個我試試?我也是學鋼琴的,很想聽聽路老師的意見。」


    『路老師』三字咬的極重,像是要把它們咬碎。


    「不行。」路清宜毫不猶豫拒絕。


    季汀眸子冷下來。


    「哎呀,路清宜把這架鋼琴看的比命都重要,誰都碰不得的,小汀,你要是想練習,就跟我去教室吧。」方婭打圓場說。


    「嗯好。」


    季汀點頭,目光幽幽地瞥向身側:「你也會來的,對吧。」


    ……


    方婭很熱情,和新認識的同學也聊得開,她在前麵一邊帶路,一邊說說笑笑。


    季汀跟在方婭身後,時不時附和幾句。


    方婭說,路清宜成績優秀,出生高知家庭。


    她的父親是大學語言學教授,母親是音樂教師。從小她就是同學們眼中的好學生,朋友心裏的好榜樣。收到的情書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多到數不清,各項獎項榮譽拿到手軟……老師和父母更是賦予她極高的期待。


    從琴房到教室的一段路,路清宜惹來無數目光,她頻頻點頭,微笑著和同學打招唿,沒有任何架子。


    方婭笑著打趣:「你們這倆大美女走一起,把隔壁大提琴班的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一個清新淡雅,一個熱烈似火。


    風格雖迥異,卻出奇的沒有違和感。


    方婭心裏默默豎起大拇指。


    季汀勾勾唇角,當作迴應。


    她知道自己是大美女,但路清宜,很美嗎?


    這麽想著,她開始上下打量起路清宜,從淡淡的原生細眉、膚薄如雪的脖頸,再到飄逸烏黑的長髮。


    皮相確實好,儀態大方,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優雅與教養。


    季汀很難將眼前的人,和家裏的路清宜掛上鉤。


    「你看著我幹什麽?」路清宜忽然轉過頭問。


    猝不及防對上她詢問的目光,季汀不覺得尷尬,笑眯眯說:「看看大美女,養養眼。不可以嗎?」


    路清宜神態自若,也笑:「可以,隨便看。」


    季汀竟然不知道,年輕時的路清宜,還真不客氣。


    第2章 不屑


    「這是我們教室,今天不上理論課,沒什麽人在的。你就在這兒練琴吧。」


    「好的謝謝。」


    「那我先去整理資料,你們先忙哦!」方婭一溜煙跑了。


    鹿洺市的六月,日頭不算毒。


    教室基本和記憶裏的沒差,講台旁放著三架教學鋼琴,桌椅被擺成五列六排,共三十個座位,桌麵貼著各色便利紙。季汀上學時,學校統一換了鋼木桌椅,桌麵除了曲譜和相關教科書,不能放任何東西。


    路清宜站定,隔著幾張桌子說:「江同學,鋼琴在這兒,你不是要練習嗎?」


    「急什麽。」


    季汀微眯起眸,漫不經心道:「我看追你的男生挺多的,怎麽不去跟他們談戀愛?」


    路清宜垂下眸光,語氣淡淡的:「學習最重要,而且我不喜歡他們,為什麽要談?」


    季汀嗤鼻。


    所以她就去喜歡比她大十多歲的老男人嗎?


    記憶裏,就算是父親出軌,女人多的都上門挑釁了,路清宜依舊淡淡然,堅定不移地陪伴在季明章身邊,他們之間的愛情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不過,幾年後,兩人就鬧掰了。


    什麽狗屁愛情。


    挺好笑的。


    想到這,季汀唇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你對他還真是情根深種啊。」


    路清宜嘴唇蠕動半晌,沒聽明白意思。


    視線緩緩落在對麵女孩的嘴唇上,她猶豫了會兒,繞過課桌走到後方,用一次性塑料杯接了水,遞到季汀麵前。


    突然的靠近,令季汀下意識的後仰:「你搞什麽?」


    路清宜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解釋道:「你嘴唇,起皮子了。」


    季汀舔舔唇,在太陽底下曬了那麽長時間,她確實渴死了。


    隻是,她可不認為路清宜有這麽好心。


    路清宜從來就沒安過什麽好心。


    剛來季家那會兒,路清宜總喜歡在屋子裏待著,誰都不愛搭理,保姆阿姨每次做好飯後都得送到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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