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師父休息了就去見葉清,把人收下再說。


    《斬麟龍》的曲調混雜在山風中,讓應歲與想忽略弟子的得意都不行:「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和師父一起看燈很高興!明年再去吧!」


    漂亮話真是一套一套的。當師父的在為他的願望煩惱,他卻自得其樂。


    應歲與不禁懷疑那件事對他的弟子是否重要?而這關係著他目前遭受的困擾是否物有所值。


    雲霄眾人皆知,應歲與不爽快時,總是從別人身上找迴來的。


    夜風中傳來幽涼的聲音:「那麽徒兒現在想起對為師做過的承諾了嗎?」


    鶴雲櫟輕快的表情凝固了。


    他明白師父在問什麽,是下山前提到的事。


    但師父不是不追究了嗎


    ?


    他不無怨念地看著某位「出爾反爾」的師父。


    清楚讓徒弟幹想也沒結果,應歲與提點:「這次是為師陪你下的山,就不算你違背承諾擅離宗門了。」


    原來是這個!


    他之前卻是答應過新的幹坤丹煉成前都會留在山門,但是——


    「弟子以為去山下不算離宗。」


    去家門口能算離家嗎?


    他沒有不把對師父的承諾放在心上,而是他們倆對禁足範圍的理解不一致。


    應歲與:「那如何才算?」


    「至少禦空法器一炷香不能往返的距離才算吧。」


    應歲與也不計較這點差別:「好吧,就按你說的標準來,這次算了,下次……」話明顯沒完,他突然不說了。


    「下次怎麽樣?」鶴雲櫟追問。


    應歲與眯起眼,一副抓住了徒弟「尾巴」的狡黠模樣:「果然還在想有下次。」


    這魚釣得太生硬。


    「明明是師父在用話引導!」


    壞心眼得逞的人陰轉多雲,彎著眼,繼續未完的話:「若有下次,就,下次再說!」


    鶴雲櫟:這是什麽車軲轆話?


    看出他的不滿,應歲與解釋道:「為師剛才打算,若你再犯,就罰你試遍『真言丹』理論上的十七種配方。但轉念一想,還是不這樣了。」


    鶴雲櫟鬆了一口氣。


    「萬一以後又有更有趣的法子了呢?」


    落到一半的氣又提了起來,並且提得更高了。


    還能有比吃十七種「真言丹」更恐怖的懲罰嗎?


    雖然鶴雲櫟自信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但按師父的性子也不會正常盤問。


    誰知道他會從什麽刁鑽的角度,問出讓人難堪的問題?


    「這樣一想,為師甚至開始期待徒兒再犯了。」應歲與越說越興致越高,甚至低下頭做出思索模樣,似乎真的在構思更可怕的懲罰方式。


    怕他真將計劃排上日程,鶴雲櫟忙保證:「弟子絕對不會再犯了!」


    看著被嚇到的徒弟,應歲與適可而止:「那為師等著你的表現。」


    配著他笑眯眯的模樣,這句話落在鶴雲櫟耳中簡直和「等著你再犯」是一個意思。


    下麵的路,師徒倆轉換了心情。應歲與腳步輕快,鶴雲櫟惴惴不安。


    「師父什麽時候煉幹坤丹?」


    「等心情好的時候。」


    「你現在心情好嗎?」


    「一般吧~」


    「師父什麽時候能心情好?」


    「不好說。」


    「如果我有事要去『禦劍一炷香能往返』的距離以外,但有師父陪著,算違背承諾嗎?」


    「不算。」


    「那師父會陪著我去嗎?」


    「看情況。」


    這沒一句準話啊。


    得不到保證的鶴雲櫟惴惴不安。


    馬上要採買下個月的藥材了,要不把真言丹的必要材料都從採購清單上刪掉吧。


    ……


    將弟子送迴房間,直到看著燈火熄滅應歲與才轉身離開了倚鬆庭。


    從院落下來,過棧道,翻懸梯,遠遠的便能瞧見奇險的山門。那個葉氏遺孤還跪在山門下,記名弟子已將師長們的態度告知了他,但他還不肯放棄。


    這份執著讓應歲與生疑。


    對修界大部分人來說,雲霄派隻是個毫無存在感的「三流門派」。放棄現成的入門資格,跋山涉水來投這樣一個宗門,簡直是腦袋秀逗了。


    他的動機從何而來?


    葉鐸說過什麽?


    也不會。


    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弟子與少年結下了某些因果。從鶴雲櫟對少年的上心程度來看,這一猜想極有可能。


    望著那道身影,應歲與深深地擰起眉頭,平素和風細雨的笑意全不見了蹤影,剩下的隻有徹骨的疏離與冰冷。


    果真怎麽看都喜歡不起來啊。


    ……


    葉清跪了一天一夜,兩天前他才經歷了收徒大比的高強度試煉,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但若是就此放棄,他會沒命的。


    當被告知選徒大比沒有玉霄派時,他也生出過僥倖心理,想著這樣是否就不用履約了?畢竟一月來身體都沒有異象,那「毒藥」或許是假的。


    就在他產生這一想法的當天晚上,便遭受了蝕骨之痛,身體活像從裏到外被刀颳了一遍。劇痛足足持續了一晚,直到清晨才褪去。


    那天,正是黑袍人給的藥吃完的第五天。


    「毒藥」證明了自己的存在,葉清不得不收迴了之前愚蠢的想法,開始繼續尋找玉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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