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皖江握著被角的手僵了一下,緩緩將被子蓋在她身上。


    「睡吧,我在這呢。」


    「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一睜開眼,就是我和別人的孩子,你……」


    程芊沒有說下去,眸子仿若兩潭無波死水一般,再也不見往日的光彩。


    看不得他這樣,少年趕緊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一半的愧疚和一半的心疼,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


    程芊睡不著,他也不敢睡,一直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時不時朝他這邊看一眼。


    最初幾次,程芊還會察覺到他的目光,迴以一個笑容讓他安心,越往後,程芊的迴應就越少。


    沈皖江一直在沙發上坐著,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是在半夢半醒之間聞到了一股很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不是程瑾逸。


    想到這,少年猛地睜開眼,對麵的情景卻還是讓他愣了一下。


    「程叔叔……」床邊的老人迴過神。


    對要起身打招唿的少年做了一個在唇邊豎起食指的動作。


    沈皖江這才看見,程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熟了。


    他隻好在旁邊站著,把身上的大衣疊好還給程致遠。


    「瑾逸迴去了?」


    「公司那邊有事,他臨時迴去了。」


    老人壓低聲音問他,沈皖江就也壓低聲音迴。


    程致遠點了點頭,和程瑾逸一樣,這個不過五十幾歲的男人在幾日之內蒼老了很多。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聽見他這麽說,沈皖江趕緊擺了擺手,先不說這事和自己脫不了幹係,就算她和程芊沒有關係,有程瑾逸這一層在,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不知道為什麽,程致遠看見他這樣,臉上露出略顯滿意的神情。


    下一秒,程致遠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文件夾遞給他?


    「這是?」


    隔著牛皮紙袋,沈皖江能感受到裏麵材質不同的幾件東西,眉頭不禁皺了皺。


    「打開看看。」


    「好。」


    少年把袋子打開,裏麵是銀行卡和房產證明,還有一張飛機票。


    「這是……」


    沈皖江有些委屈,因為他隱約間已經猜到了答案。


    「我這輩子沒求過人,但是今天,我想求你一迴。」


    「這裏麵的東西你也看見了,夠你吃喝不愁地過完後半輩子,所以我想求你,能不能…離開程瑾逸?」


    隨著最後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落下,少年在原地愣住了。


    這些話真的從程致遠的嘴裏說出來,鑽進他耳朵裏的時候,縱使他早有準備,也潰不成軍。


    少年站在原地,隻覺得手腳冰涼,努力穩定了好久的情緒,才問了一句。


    「這件事,程瑾逸知道嗎?」


    「隻要你不說,他不會知道。」


    「怎麽可能,他……」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程致遠拿起了桌上另外一個檔案袋,那裏麵的東西遠沒有這個袋子裏的「豪華」,隻有薄薄的一張紙,少年卻眼看著那張紙,整個人愣在原地。


    那是一張死亡證明,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您覺得這樣就可以騙過他?」


    「試試吧,沒有kevin在,我也說不準。」


    程致遠說,把死亡證明收迴到檔案袋裏麵。


    沈皖江始終盯著他的動作,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漸漸沒有了血色。


    「你不用有壓力,我隻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也沒辦法。」


    程致遠說道,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沈皖江的目光落在了程芊的臉上,在程致遠自己也要放棄這個打算的時候,少年點了點頭。


    「我同意。」


    「你同意什麽?他說了什麽你就同意!」


    病房的門被人猛地從外麵踢開。


    程瑾逸在門口站著,受傷的樣子讓沈皖江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對不起他。


    男人幾步來到少年身邊,一把扯過床頭櫃上的檔案袋,連東西帶著袋子一起撕了。


    從始至終,程致遠始終靜靜地看著他,好像對這一切早有預料。


    「你以為就這一張破紙就能拆散我們?」


    他說,把手裏已經變成碎片的死亡證明使勁兒朝半空中扔了上去。


    紙片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沈皖江隻覺得心裏那個叫委屈閾值被提到了最高,毫無懸念地落下淚來。


    見他哭了,程瑾逸和程致遠都愣了一下,對彼此的憤怒也隨之到達了極點。


    程致遠起身送客,程瑾逸和沈皖江就這麽被推出了病房。


    伴隨著關門聲,三個人都沒看見,病床上一直睡著的程芊睜開了眼。


    —


    「你想出國?」


    迴去的路上,程瑾逸問沈皖江道。


    少年眼角的淚痕還沒幹,桃花眼濕漉漉的。


    程瑾逸頓了頓,終於還是強壓著火氣,抽了一張紙巾給他。


    「為什麽答應他?」


    又是差不多的問題。


    沈皖江把擦過眼淚的紙巾疊得很小很小。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嚓——


    剎車聲驟然響起,兩人險些撞上麵前的擋風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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