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野擦幹手,走到他旁邊坐下。


    「在看什麽?」


    季應勾著他的小拇指,垂著眸搓了搓。


    「自動跳轉的,沒注意。」


    隨著鏡頭晃動拉進,來,男女主演擁在一塊,單薄的窗簾在風下飄動,薄紗覆上,欲蓋彌彰。


    江平野掃了一眼,想問季應需不需要換台。卻不想後者如同遊蛇一般鑽入他的懷裏,仰著頭在他的下巴落下一個吻。


    江平野低下頭和他接吻,比昨天的溫柔。仿佛沒帶幾分情慾,隻是在描摹一件易碎的瓷器。


    ……


    江平野把他拉開,欲言又止:「等會……」


    季應眨了眨眼,目光專注地盯著江平野的臉看了一會,然後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聲說道:「別等了。」


    很簡單的六個字,卻如同火在燒。江平野頓了一下,摟著他的腰,埋在頸窩悶悶地說:「你會難受。」


    季應側過頭,手指穿過他的發梢,溫柔地摸了摸:「沒關係的。」


    於是被壓在了柔軟的沙發上。江平野的手不緊不慢地從衛衣下擺探進,視線卻直勾勾地落在他漸漸動情的臉上,仿佛要把他所有細微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現在後悔,還可以的。」他再次提醒。


    季應卻笑了一聲,抓著他的手臂,引導著他繼續撫摸自己:「都這樣了,你怎麽還能說出這種話?」


    江平野深吸了一口氣,手上力道一重,摟著季應的腰把他帶上床。又轉身去冰箱旁的購物袋裏拿出了一盒保險套。


    季應睡覺期間他出去過一次。站在超市的收銀台前,等緩過神來便結好了帳。燙手山芋似的拎了一路,迴到家也不知道放在哪裏,沒想到最後還是派上了用場。


    江平野在季應促狹的眼神中拆開了包裝,動作也有些不自在。


    但想像中的打趣與調侃沒有到來,季應隻是默不作聲地盯著,然後又在他俯下身的時候主動湊上來和他接吻,像是引頸受戮的天鵝。


    ……


    汗水從季應的下頜滴落,他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長發淩亂地貼在臉上、肩上,一雙繾綣的狐狸眼都沉沒在欲望的海洋裏。


    江平野深沉地盯著他滿是情慾的臉,身上像被燃了一把火。他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真切地認識到自己對季應的情感,比怒潮還要強烈、兇猛。


    原來他的喜歡並不是季應精心誘導下的,屬於兩個靈魂之間的共振與吸引。它是無止境的下流幻想,是難填的溝壑,是踉蹌杯中酒,鬱鬱沸沸、不舍晝夜。


    他喜歡季應長久的注視,喜歡他若有若無的上揚語調,更喜歡他在情至深處下意識的依賴與託付。季應的身體很漂亮,像是一尊精美的工藝品,在他的懷裏顫抖、情動、熱汗淋漓。


    「季應,我……」想要說的話一直兜兜轉轉,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一次也還是落了空。


    江平野把他的頭髮撩到耳後,露出精緻如玉的側臉,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癢得季應縮了縮鼻子,連睫毛都沒忍住顫了一下。


    ……


    江平野的指腹摩挲過他濕潤的唇,俯身在上麵輕輕一碰。


    「我喜歡你。」他把季應摟進了懷裏,閉上眼睛。


    隻是等到唿吸漸漸平穩,原本還乖巧躺在他懷裏熟睡的季應突然睜開了眼。


    看著近在咫尺的睡顏,季應沒忍住露出一個柔軟的笑來,鼻尖輕輕撞上江平野的,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


    他張了張嘴,隻用氣聲說道:「我知道,我也是。」


    ·


    晨曦的陽光從窗戶淌進,如同一條金線穿過未拉緊的窗簾,細小的塵埃在光中飛舞,夾雜著秋日涼意的風貼著地趔趄跑過。


    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似乎是察覺了什麽,天剛剛亮江平野便從床上驚醒。


    大概是做了一個不太美妙的夢。夢境支離破碎,現在能想起來的隻有一片白茫茫的大霧,霧氣綿延十餘裏,而空蕩的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那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和恐懼感席捲了他的四肢百骸,哪怕身體清醒了,精神上還沒緩過來。


    江平野從床上坐起,緩了半會的神,伸手一摸,發現旁邊的溫度都是冷的——季應已經離開很久了。


    「季應?」試探地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如果不是身體的感覺以及空氣間還沒消散的曖昧氣氛,他甚至以為昨晚隻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想去找床頭櫃上的手機,才發現下麵壓了一張紙條。


    季應的字是端莊雅正的小楷,是一眼變會驚艷的字跡,但內容卻不那麽令人高興——


    【一個月到了,約定結束。


    謝謝你,阿野。】


    有那麽一瞬間,江平野甚至以為這是季應故意和他開的玩笑。他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偷偷觀察著自己的反應,就等著合適的時機出現,彎著眼睛調侃上一句:「跟你鬧著玩的,阿野。」


    可捏著這張紙條沉默了兩三分鍾,指節都在上麵留下了皺巴巴的幾道摺痕,季應還是沒有出現。


    江平野逐漸接受了眼前的事實,甚至生出了一絲被愚弄的惱怒。


    他原以為經過一個月的相處他已經足夠了解季應,但現在他突然不那麽肯定了。


    他不願意相信季應是這樣矛盾又無情的人,昨天還能在他懷裏說喜歡,今天就能毫不猶豫地留字離開。但眼前的紙條卻提醒著他所麵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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