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頌繼續說:「我當時真的感覺自己就像那個啞巴吃黃連。那個服務員看我的表情不對,還以為我要找茬,手已經壓在對講機上了,我要是敢衝進去打人,她估計當場就能叫來一屋子壯漢把我押出去。」


    「那倒也不至於,之後呢?」


    「還能怎麽樣,我隻能咬牙切齒地和她說『我未來姐夫真不錯啊我要迴去告訴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們,姐姐你千萬不要跟他們說我來過,不然我迴去要挨打的』。然後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離開。」


    「嗯,順便還去借酒消愁了。還喝得爛醉躺在我家門口,你就不擔心我今晚夜不歸宿,隔壁鄰居把你當流浪漢送派出所去?」季應把等身玩偶扯了過來,墊在自己的身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上,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


    偏偏沈頌越說越興奮:「我其實也不是難過什麽的,就談了一個月也沒什麽好留戀的。我就是生氣,覺得這人真他娘的噁心!」


    何止是噁心,已經可以算是人神共憤了。季應勾著自己的發尾打了個轉,漫不經心地想。


    「我喝酒是為了斬斷過去,酒肉穿腸過,男人滾一邊。今夜之後我就不再是沈頌了,我是鈕鈷祿·沈頌,v我五十聆聽我的復仇計劃。」沈頌翻了個身,躺在了玩偶剩下的半條腿上,罵罵咧咧地說,「雖然今天放過了那王八蛋,但我必定不會讓他這麽好過。」


    「你想要怎麽樣呢?」說了快一個小時,季應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意識都在慢慢消散,沉重感從腳踝一路曼延上,整個人都像是墜進了溫熱的海水之中,隨著海流飄飄蕩蕩。


    「首先要有證據嘛,我和他的合照、轉帳記錄……」


    沈頌順了順玩偶的毛,揪起一小撮梳出一個朝天辮。他碎碎念念地說著自己打擊報復的計劃,但被困意逐漸侵蝕的季應隻能聽到諸如「ppt」、「證據」、「婚禮」之類的關鍵詞,隨後意識便沉入了更深沉的海裏。


    沈頌說著說著發現他沒了反應,再一抬頭,看到季應已經攬著玩偶的腦袋沉沉睡去,微張的嘴吐出幾聲綿長的氣息。於是無奈地撇了撇嘴,滾下床迴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裹著薄被可憐巴巴地捲成了一團。


    季應這一覺滿打滿算睡了不到五個小時,第二天醒來腦袋都昏昏沉沉,還有個冰錐刺在裏麵,突突地往裏麵鑽。


    相比之下沈頌就神清氣爽許多,能蹦能跳還能拆家,把他的天狗擺出一個奧特曼變身的造型後,又給書架上其他娃娃換了幾套毫無美感的混搭造型。


    洗漱完的季應看見側臥裏花枝招展的一排娃娃,感覺自己的腦袋好像更疼了。


    強迫沈頌把娃娃恢復原樣,將他胡亂搭配的衣服和配飾紛紛歸位後,季應拽著人出了門,不然他都不敢想再待下去自己的腦袋該有多麽受煎熬。


    或許是因為昨晚的宣洩,沈頌今天豁然一新,整個人的狀態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看到什麽都得衝上去招惹幾下,連路邊的流浪貓都不放過。不過大概是他的模樣太過「人嫌貓憎」,草叢裏趴著的「煤氣罐頭」一看到他,粗魯地罵了幾聲髒話,頭也不迴地鑽走了。


    在經歷了第三次搭訕流浪貓失敗後,沈頌鬱悶地折迴季應身邊,說:「要不我們去那個誰那玩玩吧?讓我也聽聽把你迷得五迷八素的歌究竟是個什麽水平!」


    「五迷三道、七葷八素,你這是什麽奇怪的造詞技能。」季應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說話聲音都帶著懶懶的調,「大白天的,哪家酒吧給你開門啊?」


    「去看看唄,說不定呢。就算沒開也隨便走走,來都來了。」沈頌抓著他的小臂往前扯,季應實在扭不過,隻好隨他去了。


    於是一路被拖著走到了spirited oasis門口,雖沒有點燈,但門卻是半掩著的,裏麵泄出幾聲輕微的樂聲,顯然是有人在。


    沈頌挑了挑眉,邀功似的:「看吧,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還真開了!」


    他抱著季應的半條胳膊,開了門就往裏麵走,嘴裏還振振有詞:「老闆,現在開門不,隨便坐坐也行——」


    坐在酒池中間的邵姐聞聲迴頭,語氣溫柔:「不好意思啊,我們白天不營業——哎,這不是季應?」


    除了邵姐,舞台上還坐了幾個人。先前被擺到角落裏的架子鼓今天被挪了出來,另一側還架了一張電子琴,貝斯和吉他放在舞台中間,而他們的主人一個在邵姐旁邊低著頭,編了一半的辮子垂在耳朵邊,另一個則在窗戶旁的高腳椅上,把玩著一把款式久遠的口琴。


    聽到聲音,江平野還維持著上一秒的動作,隻是腦袋微微側過,眼底一閃而過了一絲詫異。隨後他的目光落在沈頌的手上,陽光從他的右邊照進,落在他淺棕色的眼底,像是一塊沒什麽溫度的琥珀,顯得疏遠又冷冽。


    可當季應不動聲色地把手從沈頌那抽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一合,再次睜開時卻又如無波的古井,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錯覺。


    沈靈君撩起遮擋視線的辮子,斜著眼看向了季應:「下午好啊!怎麽這會過來玩?」


    季應看她這副毫不在乎形象的模樣,笑著迴答:「我這位朋友昨天受了點『情傷』,非要出來放鬆一下,順便來看看我經常關顧的樂隊長什麽樣。」


    「我哪是——」沈頌剛開口,後腰就被季應捅了一下,他後知後覺地掃遍全場,最後與窗邊的江平野短暫對視了兩三秒。直覺告訴他,這位就是季應那位戀愛對象。於是話到嘴邊急忙改口:「對,出來放鬆一下,順便來看看是什麽小妖精把我們季應勾得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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