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點說不出的厭惡。


    因為在過去,他的父兄也常用這樣的手段威脅他,逼他做一切自己不喜歡的事。


    強權下必有不甘。


    正在他沉思時,玻璃花房的門再次被推開,相貌英俊的男人走進來,但是臉上有些青紫,左手臂似乎也受傷了,被吊起來。


    蘇祈安有些驚訝地看著受傷的林序,張了張嘴後,看向一旁神色無常的沈聽肆。


    沈聽肆捏了捏他的手。


    蘇祈安皺緊眉,鬆開了沈聽肆的手,男人似乎也沒想到,沈聽肆側眉看向蘇祈安,似乎是想到什麽,有些無措。


    「我....」剛要解釋些什麽,旁邊的林老爺子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退婚吧。」


    林序沉默地站在門口,原本倨傲冷漠的男人如今看起來格外頹廢,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蘇祈安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眼神躲閃,他被從小教育的道德意識告訴他,不該在婚約中背叛,但是他又無法忍受被忽視被冷待。


    一味的忍受他受夠了。


    林序換換抬起眼,眼底一片冰冷。


    玻璃房內可以看見太多東西,窗外雨勢滂沱,遠處的天邊之上黑雲翻滾咆哮,狂風唿嘯而過, 吹起一地冰冷的雨水。


    林序麵無表情站在烏雲之下, 眸中毫無起伏, 驟然照亮天地的閃電劃過他的臉龐, 男人冰冷漠然的麵上,是一片恐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沒說答應還是否定。


    也許他也清楚,沒可能了,他們終究要終止這一切了。


    總之是一片冷凝中盯著蘇祈安的臉,和那隻帶著戒指的手。


    「行了,簽吧。」


    邊上的蘇覺予打斷了這一切,從公文包裏掏出協議,放在林序邊上的桌子上。


    林序拿著協議,卻沒有要簽的意思,隻是沉默地看著,蘇覺予皺了皺眉,剛要催促,一直沉默不出聲的蘇祈安站了起來。


    蘇祈安將協議書抽過來,簽下自己的名字,又遞迴去。


    「快簽吧。」


    林序垂著眼,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裏他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他不清楚這種不舒服是怎麽迴事,也許就叫痛苦,每每都會想起蘇祈安。


    以前他總認為蘇祈安愚蠢,但現在蘇祈安為了能和自己退婚做出這種事來,倒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他知道蘇祈安不是簡單赴約,果然是個圈套。


    心裏又覺得難受的厲害,悶悶的,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先前的憤怒過去之後,整個人又都冷靜下來。醫院裏隻有他一個人,空蕩得讓人心慌,這讓他總是止不住地想起蘇祈安。


    可能是因為太無聊,無論是被蘇祈安算計還是兩人之間的種種,他都拿到腦子裏迴想了一遍又一遍。


    小時候的蘇祈安趁他沒注意,偷偷親在他臉頰上的吻。


    這是他唯一的關於那時候的記憶,因為從沒有人敢這麽膽大包天地觸碰自己,他一直記得這個人,但主人公的臉卻慢慢淡忘了,直到看到蘇祈安小時候的照片,還有那雙可憐巴巴的泛紅的眼睛,那張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開始發現這個的時候,他很高興,甚至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成了他在醫院裏唯一能拿出來細細舔舐的糖果。


    可是蘇祈安看上去卻並不想自己提起那時候的事。


    這讓他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僵住了。


    其實用心想的話,他能想到很多東西,關於蘇祈安的。


    比如他麵對著自己總是紅彤彤的臉,比如他會看著自己莫名發笑,再比如他難過時委屈地望向自己的雙眼。


    這樣想著,心裏沒有什麽憤怒的情緒,隻剩下別的什麽了,他猜想大概是後悔。


    林序看著蘇祈安親自寫上的名字,心裏猛地絞痛似的,讓他喘不上氣。


    他緊緊地握著手裏的筆,卻仍是簽不下去。


    現在沒有他反悔的餘地了,如果這次簽下去,他就徹底和蘇祈安沒有一點關係,他們之間唯一也就隻有這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聯繫。


    「林序....」


    身旁的蘇祈安突然開口。


    林序心裏震了下,眼睛微微睜大,蘇祈安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叫過他了,他望向身邊的人有些期待。


    身後一直坐著的沈聽肆,也不可察覺地僵住了身體,他緊緊咬著牙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放鬆些,但是盯著蘇祈安和林序的那雙眼睛卻透露出陰鷙和占有。


    他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害怕蘇祈安會心軟,盡管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他還是忍不住恐懼。


    這一切都是蘇祈安帶給他的慌亂,他甘之如飴,又痛苦不堪。


    尤其現在蘇祈安似乎要和林序敘舊的樣子,更讓沈聽肆有些害怕。


    「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了....」


    蘇祈安看著林序的眼睛。


    「我盡力了,林序,太晚了。」


    林序的耳朵裏一陣耳鳴,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他好像能猜到蘇祈安下一句要說什麽,他生出一種不知名的恐懼,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蘇祈安開口。


    「看在我愛了你這麽多年的份上,放過我吧。」這是蘇祈安第一次把自己對林序的感情放到明麵上講,就是為了讓林序和他退婚,在這些人的麵前。


    愛了這麽多年,求了這麽多年,什麽都沒有得到,現在他隻想要這份退婚證明,隻想結束這段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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