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話,我視你為親姐姐,你難道要把我當外人麽。」蘇岫到藥櫃裏抓藥,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如兒也是跟我有緣,許是為著你給她取的這個名字,才讓她遇到了我,你放心就是。」


    喝了蘇岫開的藥,白如岫當晚便退了熱,精神也好了許多,一雙貓兒一般的大眼睛追隨著白無雙。


    蘇岫這才注意到這孩子兩隻眼睛的瞳色竟是不同的,一個色黑若漆,而另一個卻是灰中透藍,像是雨後清澈的湖麵,倒映著世間的一切。


    「如兒的左眼真是漂亮。」


    白無雙卻嘆道:「漂亮有漂亮的代價,她的左眼看不見。」


    蘇岫一驚:「怎麽會…」


    「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的,這孩子樣樣聰明,別人家孩子還滿地爬呢,她便會走了,我就看著她那雙小腳,走著走著便偏了,有次我沒留意,竟讓她從床上摔了下去,好在沒什麽大礙,自那以後我便留心觀察,才發現她右眼是看不見的。」


    像這樣的先天不足之症,縱然扁鵲華佗在世也是束手無策,蘇岫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忽而闖進來的桑白打斷。


    桑白朝白無雙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有八分虛情假意,他拉著蘇岫走出帳子,問道:「既然你們認識,你便跟她提一提,讓她將那貨便宜賣給我們。」


    見蘇岫一臉為難的樣子,桑白又道:「再買不來糧食,我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餓死在這個鬼地方。」


    「阿岫。」


    白無雙倏地出現在蘇岫身後,柔聲道:「我知道你們這遭了蝗災,外麵的糧食又賣出了天價,我也沒帶多少稻穀,那駱駝上所有的東西,我都給你,不為別的,隻為我們之間的情意。」


    「白阿姐,這樣可不行。」蘇岫連忙拒絕道。


    拉這樣幾袋貨物來亡川有多難,蘇岫不是不知道,怎麽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你剛剛還說,視我做親姐姐,姐妹之間,有什麽不行的,再說,我又不傻,如今雖然糧價翻上了天,人人都盯緊了有糧食的商隊,我就算拚死跟他們分那麽一杯羹,未必能賺上一筆不說,恐怕還招人記恨,實在得不償失。」


    白無雙覆上蘇岫的手,語重心長道:「你若過意不去,便打欠條給我,等過了冬再還,利息便是我們一家三口人在這一個冬天的吃住,如何?」


    蘇岫一怔:「你們要留在這?」


    白無雙點頭:「棧道還在修,如今也出不去,不如就留在這,你們這麽大個軍營,還容不下我們這一大兩小麽?」


    蘇岫喜出望外:「這…這當然好了。」


    白無雙這幾袋子貨物可算是解了軍營乃至整個亡川的燃眉之急,所有人緊衣縮食,各從嘴裏省下些,也算是能熬過這個冬天了。


    亡川的冬日如斯難過,黔州也沒好到哪裏去,下過一場大雪後,北風蕭蕭,銀裝素裹,滾燙的鮮血也很快凍結成冰,仗越來越難打。


    黃岱一軍已經和前來進攻的懷王舊部鏖戰半月有餘,腳下的土地由黑變紅,再變白,很快又會變紅,黃岱已經一連三日沒有合眼,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堅守,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黔州讓給那個狗賊。


    「你去睡會,我來盯。」樸霄走到黃岱身後,嘴裏吐出的白汽模糊著眼前的視線。


    「不用。」


    敵軍原是一幫占山之匪,假借懷王舊部的名義才招攬到一些功名不成,又心懷天下的幕僚,肯為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山大王賣命,本來他們對黃岱守著的黔州構不成什麽威脅。


    可就在前不久,那土匪頭子不知從哪搞到了一批西洋火藥,比境內的威力不知要強上幾倍。


    就在三日之前,黃岱險些丟了性命,那火藥就在腳下炸開,他翻身一滾,內髒差點被震出來,他現在身體上還綁著板,不能親自衝鋒陷陣,他便日日在城牆上守著,雙手已經被凍得沒了知覺,卻還是不肯迴營帳。


    「好,那我陪你。」


    樸霄難得地沒有跟黃岱掐架,而是與他並排坐了下來,輕鎧與冰雪敲擊出好聽清脆的聲音,他拿出兩葫蘆的酒,遞給黃岱一瓶:「喝點?」


    黃岱接過來,打開蓋子咕嘟咕嘟灌下,熱氣從喉管開始沿路燒到胃,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樣下去黔州怕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也要保,黔州是要塞,扶風在這折了那麽多人,多少兄弟在這丟了命,怎麽也要保住…」


    黃岱又灌了一口酒,想起從前在慎王手底下的時候,也是這樣死冷寒天的在外麵守著,不同的是,從前他是被人從暖帳裏趕出來的,如今他是自願守在這。


    「若真保不住,我就跟黔州一起死在這。」說著,黃岱深深地看了樸霄一眼:「若是今晚還不能突圍,你就帶著…」


    「黃岱!」


    果然,白榆君說的沒錯,這倆人心平氣和地說不到三句話,必然要掐架。


    黃岱被樸霄吼了一嗓子,卻不生氣,笑著轉過臉來,兩顆虎牙顯得他少年氣十足,他想起第一次見樸霄,也是在黔州,那時他想,這天底下怎麽會有脾氣這樣臭的人。


    可如今他卻隻想讓他活下去。


    「我就知道你放不出什麽好屁,虧你說的出來。」樸霄轉過臉去,懶得接著罵他,卻悄然紅了眼。


    黃岱的笑容斂去,輕聲道:「你知道麽,我的心思你從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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