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岫隻道:「你走後,我還大哭過一場,時常想著你,新來的玩伴總沒有你那般漂亮,你打小可就是個美人胚子,尤其你眉心那一點硃砂痣,最讓人難忘,大人們都說你是菩薩命的。」


    安嬈淒婉一笑:「是麽?原是菩薩命短,我怕是活不久了。」


    聞言,蘇岫不敢看她的目光,隻把頭低下:「不會的,清寧,你還這麽年輕…」


    「阿岫,我接下來的話,說與你聽,你定要記牢。」安嬈驟然攥住蘇岫的手,緊得像鐵錮一般。


    「蘇家落難時,我父親本想上奏聲援,卻在當晚被慎王的叛軍索了性命,那摺子還沒被送出去就沾了血,被一把火燒了個淨光,我們一家老小險些都被燒死,隻有我拚了命才逃出來,做這檔子生意,一來為了生計,二來…」


    安嬈說到這,聲音愈發顫抖,卻也無比堅定:「為了找機會殺了慎王。」


    蘇岫用目光迴應她,眼神裏沒有半點退縮。


    安嬈倏地猛咳幾聲,轉身抱起案上的琵琶,遞給蘇岫:「慎王最喜歡聽我彈琵琶,我倆的琵琶都是在京城教坊學的,怕是你彈的比我要好。」


    蘇岫下意識接過琵琶,怔然道:「清寧,你不會是想…」


    「我知道此事兇險,可我在這世上再沒有可託付的人了,我這身子我自己也知道,怕是不中用了,我隻求你替我取了那賊人性命,好讓我含笑九泉才是。」安嬈慟哭道。


    「可老鴇若是發現了又該如何?」


    「在她眼裏銀子便是最要緊的,我此番病重,她賺不到錢,安撫不了那些好色之徒,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若是有人能代替我,她巴不得呢,你隻消說是我的口信,一切便可瞞天過海…」


    安嬈說完這些,聲音已然細若遊絲,像是虛弱至極,她蜷在被褥裏翻滾了幾下,眉頭緊鎖,不經意間抬眸卻看到了白榆君腰間纏著的軟劍。


    她低聲道:「我…實在疼得厲害,拿那劍與我…個痛快罷…」


    白榆君在一旁已經知曉了事情的原委,他走上前來,一手闔了安嬈的雙眼,一手持劍,溫聲道:「我動作很快,你不會有什麽痛苦。」


    「多謝…」安嬈笑了笑,似迴光返照一般拉住蘇岫的手:「還記得我們夜裏跑出來…一起在山上…看星星…麽?那時候…真好啊。」


    年幼時無憂無慮的時光無疑成了安嬈此刻最好的止疼藥,是她臨死前能吃到的最甜的糖果。


    「謝謝你…阿岫。」安嬈說完這句,便了無遺憾道:「動手吧。」


    白榆君手起劍落,一劍封喉,隨即又用手擋在蘇岫眼前,他感到血花頃刻間濺在手背上,而手心也是一片濕潤。


    蘇岫本以為,她已經不會流淚了。


    她在這世上早就沒了親人,師父也不知在天涯何處,她沒有後路可走,隻能向前。


    幾日後,馮知謙才下了朝,就收到一封密信,他一瞧那信背後的狼王印,便知道了信的來處,琢磨了許久,終於還是打開讀了讀。


    內容不過是北陵王想邀他這個國舅到日落後到鎮外的奉天府一緒。


    白榆君信中寥寥數語,篇幅不長,卻言辭誠懇,毫不倨傲,若是這番還要推脫,恐怕實在不識抬舉。


    而另一邊,奉天府包房之中,白榆君和蘇岫正相對而坐,前者手持畫筆為後者描摹妝鈿。


    這花鈿描得不易,先要將那擬態求真的硃砂痣畫在下麵,隨後才能繪成花鈿,以保落妝後,絳痣仍在。


    蘇岫感覺著筆墨落在眉心的位置,覺得有些偏,便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扶正:「偏了。」


    卻在剛碰到白榆君的手時,沒來由地頓住,他的手底色白潤,絲毫不像終年帶兵打仗的手,摸起來卻有許多分散的傷疤細繭,盡是溝壑。


    白榆君手上微微一滯,筆卻還是穩的,不慌不忙地問了句:「你可摸夠了?」


    蘇岫忙撒開手,隨即清咳幾聲,眼神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上的那些疤痕上。


    那不像是新傷,該是陳年舊屙。


    她看了許久,才撞上白榆君那質問卻又縱容的目光,便稍低了低眸:「你怎麽能確定那馮知謙一定會來?」


    「這男人呢,有些正人君子,既不好色,也不好賭,可就沒聽說過,不愛財的。」


    正如白榆君料想的那樣,馮知謙就是這般的衣冠禽獸。


    他尚不至而立之年,正一心撲在朝堂的權力上,吃喝嫖賭對他都沒有多大的吸引力,府上也沒個正妻,養在外麵的如夫人倒是有幾位,不過也隻是個消遣,物件似的,說忘就忘了。


    對於白榆君的來信,他那思緒本還在遊移不定,卻在看見那幾箱沉甸甸的黃金抬進府裏時,便轉身去選赴宴的衣裳了。


    「哦,那你也是如此嘍?」


    白榆君的笑意斂了斂,而眼底卻還是明媚的,顯然還是在調笑,他冷哼一聲,佯裝正色道:「如今,也輪到你來質問本君了?」


    蘇岫可不是被嚇大的,知道他這是成心嚇唬人,便連連笑稱:「豈敢豈敢,白榆君一言九鼎。」


    她看著白榆君胸有成竹的神色,不禁好奇道:「你哪來的那麽多金銀?」


    白榆君將最後一筆勾勒好,隨後莞爾一笑,那笑裏滿是戲謔之色,倒似端詳成品一般湊近道:「賺錢嘛,正經的路子我沒有,倒是有許多不正經的法子,你可要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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