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三更,蘇岫先是嚇了一跳,接著發現那樹下還有三三兩兩的人。


    蘇岫躲在暗處看著,隻見那些人鬧笑著,用手裏的樹枝從網紗的洞穿進去刺裏麵的人。


    蘇岫再往前走了幾大步,躲在一棵茂盛的柏樹後,就能聽見他們高聲又放肆的叫罵。


    「大黃,來啊,叫兩聲!」


    「叫啊,你不是狗嗎,怎麽不叫啊?」


    「哈哈哈哈哈,剛剛跟主帥叫喚的勁兒哪去了?」


    他們一邊大笑著,一邊更用力地刺。


    他們手裏的不是樹枝,是中空的鐵管!


    蘇岫眉目一凝,隻見到暗色的鮮血從網紗流下,滴落在地麵,漸漸形成一窪,而網紗裏麵的人始終一聲不吭。


    許是這群人覺得沒意思了,將手裏的東西一丟,走了。


    待到腳步聲遠去,蘇岫才敢來到樹下,看清樹上掛著的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一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雙唇緊抿著,滿身傷痕。


    蘇岫轉身迴到營地拿來了幾個用不到的破爛軟墊放到樹下,然後用她從前在羽芳堂練出來的打鳥技術,用碎瓷片一舉將網紗射了下來。


    少年被摔的悶咳幾聲,然後用那雙濕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岫,像隻受傷的小獸。


    「你為什麽要救我?」他啞聲問。


    蘇岫隻顧著將網紗從他身上剝離,給他敷傷藥,也不說話。


    那少年又冷聲道:「我看得出來,你是北陵人的軍醫,我是慎王帳下的士兵,你不該救我。」


    「我隻知道我是醫師,救死扶傷是我的本職。」蘇岫平靜道。


    少年抿著唇不說話了。


    「他們為什麽打你?」


    少年偏過頭:「救人不需要理由,打人也不需要。」說完,他負著傷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朝樹林深處走去。


    蘇岫拿著傷藥還愣在原地,少年走了幾步,迴頭看她:「還不跟上來?」


    蘇岫這才明白,這少年是想把他們營地的位置透露給她。


    路上,蘇岫將傷藥塞給他:「你自己記得上藥,我們就算是認識了,我叫蘇岫,你叫什麽?」


    少年腳步頓住,卻沒有迴頭:「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都聽到我的名字,到那時,你也會知道。」


    蘇岫將慎王的陣營位置記下時,那少年就在一旁深深地盯著她,看的她有點發毛。


    最後她聽見少年說:「我記住你了,蘇岫。


    我會去找你的,但不是現在。」


    蘇岫趕迴營地的時候,已經接近黎明時分,正是至暗時刻,而營帳附近卻是燈火通明。


    宴席散後,白榆君片刻也未得休息,先是得到軍報,之前打下的東西五州,其中黔州和鬆州有人帶頭要反,其餘三州也有響應的趨勢,留在那裏的人已經有點壓不住了。


    白榆君讓薑統領派人去支援,接著就是軍營後方遭人突襲,傷亡倒是不重,但這樣的小摩擦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北陵軍生在北方廣闊的平原,擅長鐵騎而不善遊擊,可慎王的軍隊卻最善伏擊偷襲。


    薑統領呸了一聲,罵道:「這幫孫子,有事沒事就來咬一口,我們就擎等著被咬!」


    「如今敵在暗,我在明。」白榆君端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托著下頜,明滅的燭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摩挲:「找到暗處生花旗的位置沒有?」


    扶風才要搖頭,就聽帳外忽地傳來一聲:「找到了。」


    帳簾被掀開,蘇岫裹挾著一陣寒風沖了進來,將一張草紙拍在桌上。


    「暗處生花,就藏在這。」


    白榆君詫異地看了蘇岫一眼,勾唇笑道:「看來本君請來的軍醫真是非同一般。」


    蘇岫正要解釋這草紙的來歷,卻見白榆君沒有半點懷疑她的意思,直接按照草紙上的位置在地圖上一畫,端著燭台照亮落筆的地方。


    隨後,他吩咐了幾個機敏靈活又應變能力強的士兵悄無聲息地摸過去,點了慎王軍的糧草庫。


    慎王的分封之地距清致千裏之外,最近的領地也有幾百裏,而今糧草庫被燒,實在是難解之困。


    果然沒過幾天,北陵軍就收到了慎王軍的停戰書,並附上一封請柬,邀白榆君赴宴暢談,共度良宵。


    「這不就是鴻門宴嗎?」扶風送上那牛皮紙箋,隨後看向白榆君:「主人可要赴約?」


    白榆君低笑道:「去啊,當然要去,管他什麽鴻門宴,我本非沛公,他更非霸王,有何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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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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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慎王的營地處在崇山峻嶺之間,易守難攻,白榆君單刀赴會,慎王派人熱情歡迎。


    山上植被富饒,到處是張揚的潑墨太陽花,旌旗翻飛,風中招搖。


    白榆君穿過重重營帳,主帳帳簾被守衛兵掀開。


    隻見一位青年一身繡蟒華服端坐中央,他眉深目重,渾身蓋不住的珠光寶氣,一見來人,便立即走下來台階相迎。


    這便是慎王,梁如璋,是聖祖皇帝的第三個兒子。


    先帝貴為嫡長子,聖祖皇帝賜名如圭,又為三皇子賜名如璋,本是取自《詩經》中如圭如璋之意。


    卻適得其反,倒使得兄弟反目。


    「白榆君,本王恭候您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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