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霆此刻的表情,要是被北城其他人看到,絕對會驚掉大牙。


    誰能想象到有一天,霍雲霆會用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表情看一個人。


    差一點就彎起的唇角,複雜眼神裏夾雜著的溫柔,常年陰沉冷酷的臉色變得柔和……


    謝驚鴻確實完全沒心思研究這些。


    她專心的在草叢裏扒拉,試圖找到一些草藥給受傷的馬敷。


    霍雲霆沉吟半晌,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要說什麽。


    然後就聽到一陣難聽的低鳴,伴隨著“唿哧唿哧”的風聲,一個白影在旁邊落下。


    “嘿,小黑球。”


    謝驚鴻轉過身,一臉驚喜的抱住大白鳥,兩隻小手不斷的揉搓它的腦袋。


    小黑球嘴裏發著奇怪的叫聲,乖順的閉上眼睛任由她摸。


    “你和這隻鷹認識?”


    霍雲霆看到一人一鳥這麽親密,有些驚訝。


    “什麽鷹,你見過這麽高大威武的鷹嗎?人家是雕!”


    “雕!雕!雕!”


    謝驚鴻看上去很生氣,重要事情一連說了三遍。


    一旁的小黑球看著也挺生氣的,嘴裏不斷的發出沙啞又難聽的聲音,斜眼看著霍雲霆,仿佛在說:


    “你才是鷹,你們全家都是鷹,老子是雕!”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霍雲霆:……


    “白色的雕,還是第一次見。”他調節氣氛似的說。


    “廢話,這麽白的鷹你就見過了?”


    謝驚鴻毫不客氣的反駁。


    霍雲霆徹底被氣笑,“行,好,可以。”


    謝驚鴻隨手在地上一抓,抓了一把不知名的草在手裏。


    “小黑球,吃。”


    霍雲霆再一次被她的行為驚到。


    給雕吃草?


    真誠發問:“雕不是肉食動物嗎?”


    他問的真誠,謝驚鴻迴答的也很真誠。


    “對啊,但現在不是沒有肉嘛。”


    霍雲霆:……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大白沙雕,張開嘴,跟小雞啄米似的,竟真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真是活久見。


    “小黑球,你怎麽來了?”


    九華山離這裏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這家夥竟然能找到自己。


    小黑球嗚咽兩聲,跟真能聽懂人話似的。


    謝驚鴻淡淡一笑,順了順它的毛道:“知道你想我了,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心被人一槍打下來。”


    正在進食的小黑球忽然就不吃了。


    “哈哈哈……”


    向來一本正經的霍雲霆,看到這一幕不由笑出聲。


    小黑球委屈巴巴的縮起了腦袋,還偷瞄兩人。


    謝驚鴻也笑了,拍拍小黑球的腦袋。


    “好了,迴去吧。”


    小黑球哼唧唧的在她手心裏蹭了蹭,才轉身展翅起飛,在天空盤旋兩圈,鳴叫著飛遠了。


    兩人起身,看著大白雕越飛越遠。


    “它為什麽是白色的?”


    “因為它有病。”


    謝驚鴻一本正經的迴答,“白化病,差點死了,我在它這麽大……”


    謝驚鴻用兩根手指比了個手勢,又覺得太小了,換成兩隻手。


    “這麽大的時候,就開始養它了,一邊養,一邊治病,也就這樣了。”


    說著竟然還有點挫敗感。


    霍雲霆看著她泛起憂傷的側臉,安慰道:“你已經很厲害了。”


    謝驚鴻安靜片刻,忽然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


    半晌。


    “你不是很兇嗎?大家都怕你,都很尊敬你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厲害呢,怎麽在我這裏跟個傻子一樣問東問西的,跟在別人跟前完全不一樣?”


    霍雲霆聽到她的話後,竟一點都不生氣。


    非但不生氣,甚至看上去略有些失望。


    他盯著謝驚鴻眼睛看了一會兒,抬眼眺望遠方,幽幽開口:


    “他們怕的不是我,是我手中的權勢,也並不真的尊敬我,是要依仗我,得到他們想要的。”


    他迴頭,認真對上謝驚鴻的目光。


    “事實上,他們鄙夷我,唾棄我,想遠離,恨不得我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


    他星星一般的眼睛,波瀾不驚。


    就這麽把別人怎麽看他的,沒有保留的說了出來。


    謝驚鴻起初還認真聽著,聽到後麵越聽越熟,


    這不就是那腦幹缺失的謝老太,和那頂包了二十年的謝承歡對自己的態度嗎。


    水靈靈的後撤一步,生氣極了:“你怎麽罵人呢?!”


    霍雲霆知道她誤會了,但他並沒有解釋。


    “所以,我們同病相憐。”


    謝驚鴻連連擺手,和他劃開界限。


    “我可跟你不一樣,我活的比你自在。”


    霍雲霆沉默了。


    看著少女肆意昂揚的側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瞿風帶人趕上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霍雲霆這個表情,驚的使勁眨了眨眼,再三確認。


    他跟著霍雲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怎麽說,有種春風吹開了桃花的感覺。


    霍雲霆感受到他的目光,抬手摸摸鼻尖,下一秒已經換了臉色。


    “才來。”


    “對不起老大,山太大,主要是還得確定您的位置。”


    瞿風道著歉,招手讓後麵的人上來牽馬。


    周圍溫度伴隨著霍雲霆變臉,瞬間涼了幾分。


    謝驚鴻看著這樣的霍雲霆,心道:


    對咯,這才是你嘛,非在我麵前裝可憐,我又不會給你錢花。


    當小白臉養,他倒是全北城最好的選擇。


    但她現在沒空啊。


    霍雲霆吩咐完瞿風,迴頭就看到謝驚鴻一雙眸子水靈靈的盯著自己,不知道心裏在盤算些什麽。


    “怎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們這個城市的人好奇怪呢,都會變戲法。”


    霍雲霆:“什麽意思?”


    “變臉啊。”


    謝驚鴻眯眯眼,笑意不達眼底。


    霍雲霆:……


    竟是無言以對。


    “下山,送你迴家。”


    他招招手,帶著某種奇怪的熟悉感,就這麽直白的說。


    “它呢?”


    謝驚鴻指了指倒在地上均勻唿吸的馬問道。


    她可沒想任由那馬死在這裏。


    “瞿風,安排人送它去看醫生。”霍雲霆冷聲吩咐一句。


    謝驚鴻見他有了安排,這才邁著輕快的步伐下山。


    意滿離。


    山上耽誤了這麽長時間,馬場裏早已歸於平靜。


    謝承歡肯定是不可能來找人的,就是不知道她迴家之後會怎麽說。


    想必謝家,現在一定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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