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現在要趴著嗎?」嬴舜華問得真心實意,一點作怪的心思都沒有。


    嬴政冷冷地問:「你覺得,眼睜睜看著胡亥殺了你所有的兄弟姐妹的你,心裏在想什麽?」


    這一刻,嬴政眼中的嬴舜華,變得和胡亥沒什麽區別,都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不,還是有區別的,至少嬴舜華比胡亥聰明又有手段多了。


    「父親認為我和那些兄弟姐妹有多少感情?」嬴舜華迴憶起更久遠的過往,「我從出生就沒了母親,好在我是你的女兒,能得個乳娘。」


    「可給我乳娘的那個人也把我忘了,而我的乳娘也在我半歲的時候被一場風寒帶走。我現在都還記得朱鶴抱著我一個宮一個宮的求。漠視的、嬉笑的,還在繈褓中的我就看了太多。」


    輝煌前受的所有苦難,嬴舜華並沒有忘記。


    這一刻,為了告訴她的父親,他並沒有那麽愛他的孩子,她甚至不想再隱藏她從出生就能記住任何事。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明白,我要趕緊長大,我要讓人看到我,隻有那樣我才能在大秦的後宮裏活下來。而我學會走路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送到愛護弟弟妹妹的扶蘇麵前。」


    「多麽可笑啊,在我叫兄長之前,愛護弟弟妹妹們的長兄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妹妹。」


    「阿父看到的我像木槿花,可曾知道木槿花差點枯萎?可曾知道她為了掠奪大地中的營養討好過多少人?」


    最終,嬴舜華麵無表情地看著始皇,「我和他們所有真摯的親情,都來自父親和長兄的寵愛。」


    嬴政心中的怒火在那一聲聲自白中逐漸消散。


    這讓他想起了還在趙國做質子的自己,那個時候他也是被父親忘記的那個,隻能緊緊抓著唯一的母親。


    所以最終才會對母親的背叛那麽憤怒,才會親手摔死那兩個孽種,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殺了親生母親。


    嬴舜華看向仙幕,看著仙幕中正在交代繼承人的年邁自己,輕笑感嘆,「舜華終究是舜華,永遠比不上『山有扶蘇,隰有荷華』的扶蘇,所以我們的命運從被賜名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


    「扶蘇註定永遠是阿父的扶蘇,舜華永遠是掠奪在貧瘠大地上的舜華。」


    嬴政的那顆冷硬的心莫名一痛。


    他對扶蘇的期望刻在他的名字裏,但舜華……


    他當時……就覺得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長大後一定是個像她母親一樣的美人……


    是啊,確實沒有期待。


    但他又該對一個女兒有什麽期待呢?


    「你不會是在裝可憐騙朕吧!」如今的嬴政,已經不是看仙幕之前的嬴政了。


    嬴舜華都要氣死了,「那阿父就說,舜華可不可憐?」


    她那麽真情流露的剖白都餵了狗了。


    果然,偶像都是「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異次元生物。


    大偶像政哥無法反駁,用腳勾勾嬴舜華的小凳子,示意道:「坐過來。」


    嬴舜華是個知道見好就收的,立刻麻溜地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在小板凳上坐好。


    她像小時候一樣,一隻手拉著老父親的大拇指,一隻手拉著中指,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老父親,甜度百分百地叫人,「阿父父!」


    突然被夾子音襲擊,嬴政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嚇得趕緊把手抽迴去,「坐好,別作怪。」


    嬴舜華瞬間恢復原樣,氣唿唿地說:「阿父又欺負弱小可憐無助的舜華。」


    嬴政看仙幕,不理人。


    嬴舜華悄咪咪伸手,重新抓住老父親的手,試探性地叫,「老祖宗!」


    嬴政不為所動。


    「政哥!」嬴舜華的音量不自覺提高,帶著很明顯的激動。


    嬴政被抓著的手一抖,立馬抽迴,指著角落道:「跪著去。」


    「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舜華才不要。」嬴舜華沉浸在衝著始皇大大的麵叫了「政哥」的歡樂中,才不搭理他老人家呢。


    哎,這種爽感,也隻有前世的追星族才能明白。


    真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大秦眾多公子公主們,「……」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有一種被胡亥殺了一遍,又被嬴舜華殺了一遍的感覺。


    以前仙幕播出的時候,嬴政還很高興地召集大臣和子女一起觀看。


    後來在胡亥那翻了車,他就隻帶著想要培養的子嗣看,上次又在幾個貪汙的公子那翻了車。


    那感覺,太影響觀看體驗了。


    如今已經學乖的始皇,隻會帶著心愛的蒙毅一起看仙幕,連丞相李斯都不要了。


    被父親拋棄的各位公子公主,就相約聚在一起看仙幕。


    在又一次得知自己被殺後,他們也隻能彼此對望,感嘆自己的弱小無助。


    之前的胡亥他們還能打一頓,這一次的嬴舜華……


    先不說這種情況下能不能打,就是打了之後萬一那個丫頭真給他們來一個「什麽都沒做」,悄咪咪地弄死他們,他們都不知道。


    一個以前一直瞧不上嬴舜華一個公主卻獨得父皇寵愛,沒少給嬴舜華臉色看的公子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地說:「十一妹應該不記仇吧!」


    其他公子公主立刻遠離他,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我們可沒欺負過十一妹/十一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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