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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親……?”小家夥抓著君華的衣袖,聲音細細地喚了朱砂一聲,語氣裏卻又是不確定,因為此時的他看不見,看不見院子裏的一地血汙,看不見廚房門外那被長刀劈開頭骨而顯得整張臉可怖到扭曲的黑衣人,也不看見這黑衣人身後身上滿是斑斑血汙的朱砂。


    小家夥隻是感覺到他的娘親迴到了他身邊而已。


    也就在小家夥輕輕喚一聲朱砂時,那嵌在門外黑衣人頭顱正中的長刀明顯顫了一顫。


    君華瞧得出,黑衣人鼻梁上嵌著的那柄長刀本是要將其頭顱從頂上直劈到脖頸,可卻停在了鼻梁處,如在其鼻梁上生出一把刀來一般,隻因那握刀之人手上再無如此力勁。


    也因著如此,是以此時那長刀從這黑衣人頭顱上取出的動作再沒有方才刀過人脖頸而滴血不沾的速度。


    可盡管如此,朱砂將長刀從那欲對阿離小家夥不利的黑衣人頭顱裏取出後,她還伸手捏住其脖子將其扔到了一旁,以免小家夥離開這廚房時碰到。


    就在這時,小家夥又喚了她一聲:“娘親。”


    這一次,小家夥的語氣裏不再是疑惑,而是肯定。


    盡管朱砂並未出聲,也盡管她將那黑衣人的屍身扔得毫無聲息,可小家夥就像知道她就在他麵前一樣。


    小家夥說著話的同時,抬起小手抓向綁在他頭上擋住他眼睛的天青色束發帶,想要將其拿下以看到朱砂。


    朱砂本不打算此刻出聲,可當小家夥的小手抬起要抓下那束發帶時,她忽然道:“阿離別扯!”


    這四個字,朱砂道得急急,那急切的語氣來帶著明顯的慌亂。


    她是真的怕小家夥此時將她擋在他眼睛上的束發帶扯下,她怕他看到這滿院的血腥,然她最怕的,是小家夥看到此時的她。


    小家夥若是看到這滿院的血腥,怕是要夢靨。


    小家夥若是看到此時的她,怕是再不會把她當娘親了。


    此時的她,定是可怖得駭人。


    這是朱砂在君華眼裏所看到的。


    她在君華眼裏看到了驚駭,她甚至在他眼裏看到了對她的防備之意。


    因為怕如此可怕的她會傷害到阿離小家夥,所以在這頃刻之間對她心生防備,不過是還未表現在舉動之上而已。


    抑或說還未敢表現在舉動之上而已。


    也是,像她這樣手握沾滿血的雙刀的人,看起來隨時都會取人性命的人,又有誰人不會害怕?


    可她不想阿離小家夥懼怕她。


    所以她才會在小家夥想要扯下那擋住他眼睛束發帶時出聲製止他。


    僅是四個字,竟是讓朱砂的唇舌滿是腥紅。


    因為張嘴,使得她喉間的一口血直往上湧,讓她嚐到了滿嘴的血腥。


    這本當是忍不住要噴出口的腥血,卻被朱砂用手背死死按住,按住自己的嘴,咽迴自己的聲音。


    她不能讓小家夥察覺到她的異樣。


    隻是,朱砂雖堵住了自己的聲音,卻堵不住滿嘴的血,隻能任腥甜的血溢出唇角,淌過她的手背,與她手背上紫黑色的血水模糊在了一起。


    小家夥的手定在眼前,然後聽話地將手放下,抓上了自己的衣袖,眉心依舊擰得緊緊的,不安道:“娘親……阿離聞到了腥腥的味道,阿離,阿離想牽娘親的手……”


    朱砂垂眸看著自己滿是血汙的雙手,心很沉,正要拒絕小家夥,隻聽小家夥又道:“阿離想要娘親抱抱……娘親剛剛說了要抱抱阿離的……”


    隻見朱砂用手背將自己的嘴按得更用力,雖是如此,可那從她嘴角流出的血卻較方才更甚。


    朱砂沒有出聲,隻是抬眸看向君華。


    下一刻,隻聽君華溫柔地對小家夥道:“小公子,朱砂姑娘此時有些不便,屬下代朱砂姑娘抱著小公子如何?”


    “不要不要不要……”誰知小家夥竟搖搖小腦袋,一副哭兮兮的語氣道,“阿離不要小華抱,阿離要娘親抱,娘親說了要抱阿離的……”


    “嚶嚶嚶……阿離要娘親,阿離要娘親……”


    朱砂依舊未出聲,她依舊看著君華,隻是眼神一沉再沉,沉到凝重。


    她不說話,但君華知道她想說什麽。


    是以君華此時根本就顧不得小家夥是否心中難過又是否願意,隻見他伸出手,一把將小家夥抱到了懷裏來,朱砂在這時將身子往旁側開,君華即刻抱著小家夥離開了廚房,離開了這後院,根本就不容小家夥再說一句話。


    君華知道此時此刻當怎麽做,他比朱砂更知道此時應該怎樣才能讓小家夥的小身子不難受,所以朱砂讓他帶走阿離。


    也因為方才站在這廚房門前的黑衣人是最後一絲危險,沒有危險,且暫時不會再有危險生,可萬一之事沒人知曉,所以必須趁此空擋將阿離帶離這兒。


    隻是,將小家夥帶走的人,不是朱砂而已。


    隻因此時的她,不能帶走他。


    此時的她,不管雙手還是身上,都盡是髒汙的血,這樣的她,還如何抱得起小家夥?


    縱是能,她也不可以,她怎能讓這些髒汙的血沾到小家夥身上。


    滿身血汙的,隻有她自己而已。


    隻有她自己像是從地獄的最底層爬出來的一樣,不僅髒汙,還可怖駭人。


    小家夥被君華帶離開了,在離開之時,小家夥將小小的手伸出了出來,瞧著並不知那隻小小的手伸向的是何處。


    亦是在這一瞬間,朱砂轉身去看還蒙著眼的小家夥,看著他從君華懷裏伸出的小手。


    那隻小小的手讓朱砂終是忍不住喉間的那一口血,拿開手,讓其吐了出來。


    她覺得疼。


    不隻是身上的傷口疼,心亦在疼。


    她知道小家夥的手為何而伸,又是伸向何處。


    小家夥的手是伸向她的,他想要她抱抱,因為她答應過他的。


    隻不過,她食言了,又對小家夥食言了。


    她也想抱抱那個滿心都想著待她好讓她開心的可憐小家夥,隻是——


    朱砂再次抬起手,習慣性地用手背抹向自己的嘴,欲將沾了滿唇滿下巴的血水抹去,可她忘了,她的手背不僅被那浸了毒的鐵蒺藜打得血肉模糊,便是連流出的血都是黑紫色,非但抹不淨她的嘴,反是將她的嘴抹得愈加髒汙。


    那從她左額上流下的血也變成了黑紫色,黏在她的睫毛上,讓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身體不僅火燒火燎般疼,還帶著僵麻,令她仍握著刀的雙手漸漸變得僵硬。


    屋簷下的風燈還在散著昏黃的光,風卻止了,當死的人死了,當離開的人離開了,便是這些日子來一直伴在小家夥左右的阿褐也在小家夥被君華抱走後追著他離開了,小小的院子,死一般靜寂。


    隻有屍體,頭顱,血水,還有,朱砂。


    朱砂看一眼院中的屍體血汙,吐掉嘴裏的血,目光陰沉,然後踩過滿地的血汙,朝前院方向走去。


    她的腳步沒有虛浮,亦沒有搖晃,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沉穩,卻是走得很慢。


    她真真就像是沒有痛感一般,明明早就超出了尋常人能承受的疼痛程度,但她卻還沒有倒下。


    好似她有絕不可以倒下的理由一樣。


    她有什麽非站著不可的理由?


    她不知道,她隻是覺得,不管何時,她都必須站著,她都不可倒下,她還有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她還有非要去不可的地方。


    可這非要去做的事情是什麽,她不知。


    這非去不可的地方又在何處,她不懂。


    她隻是要活著,活著。


    此時的她,要活著,就要去看大夫。


    對,她要出這相府,她要去看大夫。


    就當朱砂跨過所有的屍體血水時,她發現她的跟前忽然多出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灰色的毛茸茸的東西。


    有著長長的耳朵和短短好似線團一般的尾巴。


    是一隻灰毛兔子。


    是方才在小家夥的小書房裏那隻蹦到過她腳邊被她拎起來過的灰毛兔子,隻不過此時的這隻灰毛兔子前爪及嘴裏沒有青草而已。


    它停在朱砂跟前,抬頭看著她,三瓣的嘴一直在嚼動,好像是餓了卻又找不著東西吃一般。


    朱砂因著這隻灰毛兔子停下了腳步。


    它在看她。


    她也在低頭看它。


    而後隻見朱砂將右手裏的長刀塞到左手手心裏,以左手握住兩把長刀,同時躬下腰,抓住了那灰毛兔子的耳朵,又一次將它拎了起來。


    灰毛兔子沒有動,竟是乖乖任她拎。


    隻聽朱砂沉聲道:“這裏沒有吃的,我也沒有東西給你吃,到前邊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本不當將本就在急劇消耗的氣力用來與一隻兔子說話,可在看到這隻灰毛兔子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躬下身抓住它的耳朵,想著將它帶離這滿是血汙的後院。


    她本就不是個好人,更不是個有同情心的人,此時卻關心一隻兔子。


    真是奇怪嗬……


    可是因為它有著與阿兔名字相同的一個兔字?


    朱砂拎著那隻灰毛兔子到了前院才將它放了下來,可它卻沒有立刻蹦躂開,而就是定定窩在她的腳邊,好像要黏著她似的。


    “我除了這一身髒了的血,沒有什麽可給你吃的。”朱砂輕輕一笑,話裏帶著自嘲,而後再不看那隻灰毛兔子,將左手裏拿著的長刀重新塞迴右手裏,咬著牙,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小棠園,躍出了相府的高牆。


    她不知如何從小棠園走到相府大門,若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府,就隻能躍出相府高高的外牆。


    君華公子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棠園了,當已是將阿離交到了丞相大人手上了吧。


    這是朱砂在躍出相府外牆時心中所想。


    可她並不知,君傾並不在相府內,更不在棠園內。


    而她,隻想著阿離盡快見到君傾,卻沒有想著此時的她最當去找的,也當是君傾。


    因為她不想讓君傾看到這般模樣的她。


    可她怕是忘了,依她自己去找大夫,不知何時才找得到。


    *


    明明是十六,可今夜的夜色卻很是暗沉,非但不見滿月,蒼穹中反是濃雲密布。


    一輛烏篷馬車正從城西的方向朝相府所在的燕京城東南方向駛去,馬車行駛得平穩,使得車篷邊沿上綴著的流蘇隻是在微微搖晃而已。


    駕車的人是君鬆,馬車裏坐著的,便自是他的主子君傾,以及小白。


    小白此時正抬手撩開車簾與君鬆說話,道:“小鬆鬆哪,難道你沒發現今兒這夜色不對勁兒?”


    “白公子覺得不對勁,那就是不對勁。”君鬆目視前方,專心駕車,同時又恭敬地迴著小白的話。


    小白不高興了,哼了一聲,道:“小鬆鬆你這是明擺著敷衍我,當心我不和你玩兒了。”


    “……”君鬆心裏一百個無辜,“白公子,君鬆說的都是實話啊。”


    “那你說今兒這夜色不對勁在哪兒?”小白不依不饒。


    “……”君鬆無奈地看一眼天色,然後認真道,“迴白公子,今夜是十六,天上卻沒有月亮。”


    “這還差不多。”小白這才笑著點點頭,滿意道,“繼續趕車吧啊。”


    “……是,白公子。”


    “喂喂,小傾傾,你聽到小鬆鬆說什麽沒有?”小白說完,放下了車簾,而後蹭坐到君傾身側,挑眉道,“今兒十六,天上卻沒有月亮,很反常喲。”


    君傾不語。


    小白又道:“就像今兒的縷齋一樣,安安靜靜的,不僅讓我倆好好進去,還讓我倆好好出來,你不覺得和這夜色一樣不對勁兒?”


    “我覺出了。”君傾淡漠道,“怕是你我這迴去的路上就不會如去時一般安安然然的了。”


    “不完全見得。”小白捏著自己的下巴,不笑了。


    片刻的相對沉默後,君傾忽然對君鬆道:“君鬆,速速迴府!”


    君傾的這一聲令下,語氣裏是明顯的急切。


    “嗯?”小白挑眉看他,“想到了什麽?”


    “相府影衛重重的假象怕是被識破了,就像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瞎子的事實一樣。”君傾語氣極沉,“若我是他們,絕不會錯過你我還有君鬆三人同時不在府上的絕好機會。”


    “既是如此,你為何現在才想到?”小白沒有急切,反是平靜反問。


    君傾將從縷齋離開時便一直拿在手裏的檀木盒子捏得極為用力。


    隻聽小白慢悠悠道:“因為你的心亂了。”


    君傾又是不語。


    小白淡淡道:“不說話就是默認咯。”


    君傾將手中的檀木盒子捏用力得好似要將那盒子捏碎了似的。


    就在這時,小白那含笑的聲音變得頗為正經道:“嘖,還真的是應了你自己的話,出事了。”


    小白的話音才落,便聽得馬車外傳來一聲尚未靠近的急切的聲音,“大人!”


    君鬆隨即勒馬。


    君傾的麵色沉到了極點。


    與此同時聽著君鬆驚詫的聲音:“君華!?”


    那急切的聲音,正是來自君華。


    而當君鬆那驚詫的聲音才落,又是他自己緊接著驚詫道:“小公子!?君華你怎把小公子帶出來了!?”


    “我的小阿離在哪兒呀?”小白即刻掀開了車簾。


    君傾握著檀木盒子的手猛地一顫。


    小白卻是在這時跳下了馬車。


    隔著車簾,還未聽得急急而來的君華出聲,便聽得小白又道:“哎呀,不好了啊小傾傾,咱兒子犯病了,正可憐得緊哪!”


    君華正要說話,隻見君傾正撩開車簾要走下馬車來,使得他立刻單膝跪地,深低下頭,急急道:“屬下君華見過大人!”


    “我說小華華,現在可不是你該跪的時候,你可要先告訴我和小傾傾將我的小阿離抱出來是怎麽一迴事。”小白的語氣並不重,可卻壓得君華根本連頭都不敢抬,可小白說罷君華卻未再理會他,而是低頭看向從君華懷裏抱過來的小家夥,輕聲喚他道,“小阿離,可睡著了呀?”


    “娘親……”小家夥沒有睜眼,隻是輕輕喃聲道。


    隻聽小白即刻又問道:“小華華,那頭小豬哪?不是在過來的路上岔了路走丟了吧?”


    小白的這個問題,讓君華的肩猛地一抖,搭在膝上的手驀地抓緊自己的膝蓋,“迴白公子,朱砂姑娘她——”


    ------題外話------


    這段時間太忙了,忙得太累,累得都沒有心思來寫題外話和姑娘們玩耍,等忙過這段時間,本人再找迴抽風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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