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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豬”這個稱唿,這天下除了那一人會這般來叫她,怕是再無第二人了。


    且此時阿褐已經自覺地退到了一邊去。


    朱砂正有些咬牙地轉頭時,小家夥已鬆開了她的手朝這人撲去,一邊興奮地叫道:“小白小白!阿離好想好想小白!”


    朱砂已轉頭,看到小白手裏拿著一盞狐狸模樣的燈籠,正一臉的笑眯眯。


    那盞狐狸模樣的燈籠不僅精致,且還做得花裏胡哨的,加上小白就自己一人,身邊既無姑娘也無小娃,他就這麽自己一大人提著這麽一盞花哨的花燈,實在是讓人看著……怎麽看,怎麽別扭。


    而讓朱砂心有詫異的不是小白手上的這一狐狸燈籠,而是他的出現。


    他當是一直都在他們周遭,否則又怎會知道他們在這兒,然她卻絲毫都察覺不到有人在跟著他們。


    這個小白的身手,當真是深不可測。


    此時小白正笑眯眯地看著正抱著他大腿的小家夥,伸出手邊使勁地揉著小家夥的小臉邊笑道:“真的想小白啊?”


    “是的是的!”小家夥不在意小白揉捏他的臉,隻是興奮又有些難過道,“小白小白你去哪裏了,小白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來看阿離了!阿離好想好想小白!”


    “哼,小白才不信,你要是想小白啊,為什麽偷偷跑出來玩不叫小白一塊兒來?”小白挑挑眉,故意逗小家夥道。


    “阿離沒有阿離沒有,阿離是,是因為……”小家夥很著急。


    “是因為什麽呀?”小白從沒有因為小家夥答不上話或是著急得想哭而適可而止。


    “白公子,小公子難得這般高興,可否莫逗他了?”朱砂看著小阿離急得快哭了,不由對小白道。


    “哦?”小白又挑挑眉,笑意濃濃地看了朱砂一眼,這才揉揉小家夥的腦袋,笑道,“小阿離,你娘親嫌小白把你逗哭了呢,那小白就看在你娘親難得幫你說話的份兒上,不為難你了,怎麽樣,小白好不好?”


    “……”朱砂無言。


    “小白好小白好!”小家夥用力點點頭,然後轉頭來看看朱砂,又看看小白,忽然間變得一臉的小心翼翼,問道,“那,那……小白,阿離和娘親出來玩兒,爹爹會不會生阿離的氣不理阿離了?”


    “這個嘛,小白可不知道咯!”


    “……”朱砂覺得小家夥這吵叨叨又總是小心翼翼的性子多半都是因為這個欠嘴的小白。


    “那,那小白不和爹爹說好不好?”小家夥和小白打著商量。


    “這個嘛……”小白故作一臉認真的思考模樣,而後才對小家夥道,“那阿離親小白一口,小白就不告訴你那個瞎子爹。”


    “好呀好呀!”小家夥高興地拍拍小手,“那小白要蹲下來哦,小白高高,阿離親不到。”


    小白笑眯眯地蹲下身,小家夥立刻在他左臉頰上用力地吧唧一口,剛要移開小腦袋時,小白忽地一把抱住他,也在小家夥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親昵道:“我的小寶貝小阿離,稀罕死小白了!”


    朱砂看著這個隻要一和小阿離在一塊兒就胡鬧得像個小娃娃似的小白,怎麽也沒法想象他竟是有著那樣深不可測的身手的人。


    朱砂沒繼續看小白與小家夥胡鬧,而是看向他的身後,再看了一眼周遭。


    隻見行人往來,並無人與小白一道來。


    朱砂張張嘴,正要問什麽,隻聽小家夥在這時先問出了她想要問的問題,“小白小白,爹爹呢?阿離也好久好久沒有見到爹爹了,爹爹不和小白一塊兒嗎?”


    “你爹爹出遠門了喲,沒有和小白一塊兒的喲。”小白在笑,說這話的時候還抬頭看了朱砂一眼。


    “什麽叫出遠門呀?”小家夥不懂。


    “出遠門就是到老遠老遠的地方去。”


    “那,那爹爹什麽時候才會迴來?阿離想爹爹了……”小家夥扯扯小白的衣袖。


    “這個小白就不知道了,可能過會兒就迴來了,也可能明日迴來,又可能還要好幾天才迴來,還可能好久好久才迴來。”


    “不要不要不要!阿離不要爹爹好久好久才迴來!”


    “那就要看阿離夠不夠乖夠不夠聽話咯,要是小阿離乖乖的呀,你那瞎子爹就會很快迴來啦!”


    “阿離很乖,阿離很聽話!”小家夥著急道。


    “那你爹爹明日就迴來了。”小白道。


    “真的嗎真的嗎!?”小家夥一臉期待。


    “絕對是真的。”


    朱砂覺得這小白哄孩子也沒度,萬一明日丞相大人沒出現,這小家夥該很是難過傷心了。


    “那,那爹爹迴來的話,小白不可以告訴爹爹阿離出來玩了哦,小白剛剛已經答應阿離了的哦。”小家夥一臉認真道。


    “那阿離再親小白一口。”


    小家夥立刻又在小白臉頰上吧唧一口。


    小白這才滿意地站起身,道:“小阿離要和你娘親去吃好吃的呀?帶小白一塊兒去好不好呀?”


    小家夥沒有立刻迴答小白的問題,而是昂起頭來問朱砂道:“娘親娘親,小白和阿離還有娘親一塊兒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好不好?”


    “嗯。”她敢說不好嗎?


    “那阿離要吃糖人!要吃那個白白胖胖的饃饃!還要吃花花餅!”


    小家夥重新牽上了朱砂的手,有著說不完的話。


    小白也與他有著說不完的話。


    不管小家夥說什麽,小白都會答他,與君傾待小家夥的態度全然不一樣。


    如此一比較,反是小白更像小家夥的爹。


    小白選了一處小攤子,盡管他的穿著打扮與這周遭的環境極為不相符。


    可他不介意。


    這兒有糖水有糕餅,還有小酒小菜,攤子不大,也很是簡陋,但打掃得很是幹淨,攤子裏很熱鬧,就隻剩下一張小桌席。


    小白讓小家夥自己在攤子前邊選他想吃的東西,他則是自己先到那空餘的小桌旁去坐著了,朱砂本想用這個機會問問小白,丞相大人是去了何遠門,但思忖了一路,她覺得這問題她還是不問比較妥當。


    因為丞相大人去了何處,與她有何幹係?


    她在相府裏不過一介下人的身份,既為下人,又怎可多管主子的事情。


    是以朱砂留在了小家夥身旁,陪他選他想要吃的東西。


    “阿離要這個白白胖胖的饃饃!”


    “阿離還要那個甜甜的湯!”


    “阿離還想吃那個桃子一樣的甜糕!”


    “娘親娘親!”


    小家夥高興得一直有著說不完的話。


    就在小家夥將攤子上的東西都挨個問了遍的時候,朱砂聞到了一股濃醇甘甜的香味。


    是酒香。


    攤子的老板娘正在給客人盛酒。


    酒香撲鼻。


    是以朱砂牽著小家夥的手不放,卻是問起了那老板娘道:“大姐,不知你這酒是什麽酒?”


    老板娘約莫四十歲年紀,身材頗為健壯,人卻很親和,聽著朱砂這般問,她便笑道:“就是自家釀的酒而已,也沒個什麽名字。”


    朱砂默了默,道:“可請大姐給我盛一壺?我想嚐一嚐。”


    雖說燕國女子不足為奇,老板娘看朱砂的穿著不像是尋常人家,便有些遲疑道:“姑娘啊,我這酒怕是比不得酒樓裏的酒,這……”


    “無妨,大姐給我盛一壺便是。”


    “哎哎,隻要是姑娘不嫌棄,我這就給姑娘盛啊。”


    “有勞。”


    “娘親娘親,娘親要了什麽好吃的呀?”小家夥這時已把自己想吃的都要了,正眨巴著眼問著朱砂。


    “要了些水來喝。”朱砂牽著小家夥的手走到了小白所在的小桌旁,隻見小白將那盞狐狸燈籠擱在了桌邊上,正用手撐著下巴瞅著她,笑吟吟地問道,“喲,小豬,看不出來你會喝酒。”


    “也不知會是不會,並未喝過,不過是聞著那味道香醇甘甜,想嚐上一嚐。”朱砂先讓小家夥坐下,她這才坐下。


    小家夥自是坐在她身側,很是好奇地問她道:“娘親,什麽是酒呀?”


    “酒是大人喝的東西,小阿離可不能喝啊,要是喝了的話,你那瞎子爹可就不要你了。”小白唬小家夥道。


    小家夥自是信了,忙道:“阿離不喝阿離不喝!”


    “這才乖,喏,小寶貝兒,你的甜湯和糕點上來了,吃吧。”


    “娘親和小白也一塊兒吃!”


    “娘親不餓,阿離先吃,娘親待會兒再吃。”


    “那阿離先吃了哦!”


    “吃吧。”朱砂摸摸小家夥的腦袋。


    小家夥即刻高興地先開動了。


    老板娘隨後便將盛好的酒端了上來,附帶兩隻酒碗,笑著解釋道:“我們這小攤兒,都是用淺碗來喝酒的,沒有杯子,還望二位見諒啊。”


    “淺碗喝著更有味道,你說是吧,小豬?”小白笑意濃濃地看著朱砂,“你看老板娘還貼心地給上了兩隻酒碗,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一道喝,怎麽樣?”


    “獨自飲酒的確無趣,那朱砂便先謝過白公子作陪。”


    “不過先說話啊,我身上沒銀兩,你請客。”


    “這是自然。”朱砂說著,端起了酒壺,往淺碗裏滿上兩碗酒,將酒壺放下後將其中一隻酒碗雙手捧起,遞給小白,客氣道,“白公子請。”


    “喲,這麽懂事客氣,小豬你倒是比原來討人喜歡多了。”小白笑著接過朱砂遞過來的酒碗,卻未急著喝,而是等著朱砂捧起了她的那一隻酒碗,這才道,“來吧小豬,這可是我第一次與你喝酒,先碰一盞再喝如何?”


    “多謝白公子看得起朱砂。”朱砂客氣著,將手中的酒碗朝小白伸過來的酒碗輕輕一碰,這才將酒碗移到嘴邊,嗅一口酒香,呷了一口氣。


    酒香濃醇甘甜,可入嘴的味道卻不如聞著一般誘人。


    相反,入嘴的味道苦味極重,甚至有些辛辣。


    隻一口,朱砂便微微蹙起了眉。


    她本是呷了一口欲將酒碗放下,奈何看著坐在對麵的小白將碗中的酒喝了個幹淨,便當做是隻要碰了盞便要將杯碗中的酒喝完,她自是不能失了這個禮,便忍著這苦辣的味道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碗雖淺,但碗口極寬,將酒滿上之後可抵得上尋常酒盞的三四盞,這一碗酒下肚,朱砂以為自己會受不住,誰知咂咂舌頭時卻覺舌尖上有一種淡淡的甘甜。


    是酒的甘甜味,喝下了肚才嚐到的後味。


    這酒倒也不是很難喝。


    朱砂將酒碗放下之時,隻見小白拿起了酒壺便將她喝空了的酒盞滿上,邊滿邊笑道:“嘖嘖,沒看出來小豬的酒量這般不錯,換我被小豬滿上一碗。”


    再滿上這兩碗酒,那隻酒壺裏的酒水便已空了。


    朱砂本想緩上一口氣再喝,然對麵的小白卻已捧起了碗,並朝她稍稍遞來,她便隻好也捧起她的那隻酒碗,與小白輕輕一碰,再次將酒碗移到了自己嘴邊來。


    朱砂遲疑刹那,這才蹙著眉將這滿滿一碗酒再一次一飲而盡。


    小白卻是在慢慢輕啜,邊笑眯眯地看著朱砂豪飲邊喚老板娘道:“老板娘,再給我們上壺酒來。”


    老板娘過來時一臉的震驚,看看一副悠閑模樣的小白再看看正將喝空了酒碗放下的朱砂,道:“二位這麽快就把這酒喝完了啊……?這酒的後勁有些大,姑娘這般來喝,怕是稍後撐不住哪。”


    這喝下了第二碗酒的朱砂,此時沒有再嚐出那酒中的甘甜味,反是覺得喉嚨有些熱燙,正要和老板娘說不打緊,再上一壺酒來的時候,隻聽小白道:“哎呀!我突然想要解手,小豬你在這等著我啊,我解手迴來繼續跟你喝上幾壺。”


    小白話才說完,人已經出了攤子,離開了。


    不過小白這雖說是卻解手,卻是把他的那盞狐狸燈籠給帶走了。


    “……”老板娘有些震驚,很顯然一副看著小白那俊美無儔的一偏偏佳公子竟會說得出這般粗俗來實在不敢相信的模樣。


    “大姐先幫我把酒盛上來吧。”朱砂摸摸自己的脖子,對老板娘道。


    客人有要求,老板娘自不會推拒生意不做,是以拿了酒壺,轉身就再盛酒去了。


    小阿離這時喝完了一碗甜湯,吃了好幾塊甜糕,吃得滿嘴都是糕點沫子,朱砂轉過頭來看他時便抬了手替他拭掉嘴邊的糕點沫子,一邊柔聲道:“慢著些吃,又沒人和你搶。”


    “娘親娘親,這個甜糕好好吃的!娘親吃一塊兒好不好?阿離喂娘親吃一塊兒好不好?”朱砂的溫柔讓小家夥開心極了,也滿足極了。


    朱砂點點頭。


    小家夥立刻伸手拿過一塊甜糕遞到朱砂嘴邊,朱砂隨即張嘴將那甜糕一整塊都吃到了嘴裏,慢慢嚼著。


    小家夥則是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頗為著急地問道:“好吃嗎娘親?”


    朱砂又一次點點頭。


    其實朱砂吃著並無什麽特別的味道,因為此時她嘴裏還滿是酒的味道,喉嚨更是熱燙得嚐不出這甜糕的味道,不過是不想讓小家夥失望罷了。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了狗的叫聲。


    是阿褐的叫喚聲。


    方才自小白出現之後便不知跑何處去了的阿褐。


    “阿褐!”小家夥聽到阿褐的叫喚聲,他歡喜地立刻轉過身來。


    可小家夥一轉過身,他便立刻從凳子上滑了下來,一副緊張不安的模樣。


    朱砂瞧著小家夥緊張的模樣,亦轉過頭來。


    隻聽小家夥小聲且不安地道一聲:“爹爹……”


    朱砂還未完全轉過頭,這下也霍地站起了身。


    行人往來的街市上,隻見站著恍如從暗夜裏走出來的一人,身材頎長,長發過腰,黑緞錦袍,麵無表情,一雙眼眸有如最為漆黑的夜,深邃得能讓人著迷。


    是君傾。


    有夜風微起,撩動他耳邊的發絲,隨風輕揚。


    圓月銀輝,琉璃燈火,映在他麵上身上,給冰寒的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柔和他的眉眼,隻一眼,便讓朱砂失了神。


    丞相大人……


    迴來了?


    怎的有一種許久許久未曾見到他的感覺?久到……竟覺想念。


    想見到他。


    他可是堪堪迴到帝都?瞧著他麵上似有著明顯的疲態。


    他可是才迴到府上便發現阿離不在府上,故而連歇息都未顧得上便出來尋阿離?


    他會在這仲秋子夜迴到帝都來,可是知道阿離會在眼巴巴地等著他,是以他急著趕迴來陪阿離過節?


    若非如此,他又何須趕夜路。


    若是如此,那她便是罪過的人了,她不當帶阿離出來的,使得他著急著出來找。


    他麵上雖未表現出心中的急切,但她知,他心中定是不放心阿離,否則又怎會親自出來找兒子,親自出來接兒子迴家。


    就在朱砂癡看君傾的眼睛看得失神時,心口那忽然而生的針紮痛感拉迴了她的神思,這才讓她連忙道:“丞……”


    朱砂本是想喚丞相大人,卻又怕因著自己這一聲喚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是以她才一張嘴便是改口道:“相公。”


    這一聲相公,讓君傾那雙本滿是疲憊與不安的瞳眸深處起波瀾,卻是讓人無可察覺。


    小家夥既是驚喜於君傾的出現,卻又不安極了,他歡喜他能見到他的爹爹,可又擔心他的爹爹會生他的氣,像小白說的不理他了,因為他沒有聽話地乖乖呆在小棠園裏,而是跑出來玩兒了。


    因為不安,小家夥將朱砂的手抓得緊緊的。


    朱砂知道小家夥在緊張在不安,也待不得迴去了再同君傾解釋,張口便道:“相公莫怪阿離,是民……是我帶阿離出來的。”


    朱砂這般說,小家夥怕君傾責怪朱砂,張嘴就要自己解釋什麽,可小家夥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聽得君傾語氣淡漠道:“出來兩個多時辰,當是玩夠了,若是玩夠了,便隨我迴去了。”


    君傾的話裏並無責怪之意,麵上依舊麵無表情。


    “是,爹爹。”小家夥可不敢說不。


    雖然他的甜糕還沒有吃完,但是今夜能出來到這夜市上玩走一遭,看花燈放河燈,他已然很滿足,雖然也很是不舍,但他還是聽他爹爹的話。


    君傾淡淡嗯了一聲,隨即轉身離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君鬆即刻上前來替朱砂結了銀錢給老板娘,朱砂則是牽著小家夥的手,跟在君傾身後。


    行人熙攘,朱砂隻覺自己的肚腹腸胃翻著一陣又一陣熱浪,帶著她整個身子都在發熱,雙頰愈來愈紅愈來愈熱,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朦朧,使得她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緊閉起眼微微搖搖頭,再睜眼時才覺視線清晰了些。


    這般不行,得快些迴去才行,若是這時候生了什麽危險的話,她現下這頭沉眼朦的狀況怕是保護不得大人還有小家夥周全。


    她方才當不該再喝那第二碗酒才是。


    迴去的路要經過方才小家夥想要的小兔子燈籠的那個攤子,走過那兒時,朱砂與小家夥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那攤子。


    小兔子燈籠還在,還未被人猜走。


    小家夥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小兔子燈籠,一臉的不舍,卻又不敢說話。


    朱砂將視線從小兔子燈籠上移到小家夥麵上,再移到慢慢走在前邊的君傾的背影上,忽然之間,她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的膽子,竟是喚君傾道:“相公!”


    君傾頓下腳步,還未轉頭便又聽得朱砂道:“相公,我想要一隻燈籠,可要猜燈謎,相公可否幫我猜一猜?”


    問完這一句,朱砂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熱燙了,若在尋日,她斷斷不敢說這樣的話,更是會在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之後急急離開。


    可她現在非但未有羞愧地轉身就跑,反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君傾,看他慢慢轉過身來,看他眼睛。


    小家夥緊張極了,將朱砂的手抓得緊緊的。


    他知道他的娘親是在幫他要小兔子燈籠,他想要小兔子燈籠,可他怕爹爹生氣,他不想爹爹生他的氣,也不想爹爹生娘親的氣。


    然緊張的又豈止是小家夥。


    朱砂亦是緊張的,甚至是比小家夥還要緊張。


    她在這般人來人往之處喚他相公,還提出這般像是無理取鬧的要求,他可會惱她?


    就在小家夥與朱砂緊張不已時,隻聽君傾平靜道:“帶我去。”


    隻這三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字,小家夥那本滿是緊張的小臉上立刻換為驚喜,驚喜得就差沒跳起來。


    可君傾卻是站在原地不動,他隻是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朝朱砂伸出。


    小家夥看看君傾的手,又看看朱砂,沒有像往常一樣衝上前去抓君傾的手為他帶路,而是拉著朱砂朝君傾走去,而後——


    朱砂也緩緩抬起自己的另一隻手,輕握上君傾的手。


    看著君傾與朱砂牽在一起手,小家夥忍不住高興道:“娘親和爹爹牽手了哦!”


    朱砂沒有羞得立刻收迴手,反是將君傾的手稍稍用力握住,感受他掌心裏的冰涼,竟是沒來由的覺得安心,不由淺淺一笑,道:“相公隨我來。”


    朱砂左手牽著小家夥的手,右手握著君傾的手,一手溫暖一手冰涼,便這般朝那花燈攤子前走去。


    街上的人漸漸少了。


    花燈攤子上的花燈剩下的已然不多,擺花燈的中年男人正在收拾攤子,見著還有人來,便好客地上前來問道:“這位公子,要猜謎拿花燈哪?五文錢猜一次。”


    君傾沒有理會這攤主,而是微轉頭問朱砂道:“要哪一盞,讓阿離念與我聽。”


    朱砂抬手去取那掛在小兔子燈籠旁的紙條,遞給小家夥,隻聽小家夥緩緩慢慢地念道:“一撇一豎一點,猜一個字。”


    “壓。”小家夥的聲音剛落,根本就無需思考的時間,便聽得君傾已經道出了謎底,“鎮壓的壓。”


    攤主很是震驚,震驚地看著君傾,讚道:“我賣花燈十幾年了,還從未見過誰猜燈謎猜得這麽快的,根本就連想都不用想哪!”


    小家夥立刻自豪地接話道:“爹爹很厲害很厲害的!”


    攤主笑嗬嗬地取那小兔子燈籠,往君傾麵前一遞,道:“公子您的花燈。”


    君傾未接,而是對朱砂道:“拿吧。”


    朱砂這才伸手拿過,轉身卻遞給了小家夥,笑得溫柔地對他道:“阿離,給,你小兔子燈籠。”


    朱砂在說這一句話時,還被她牽在手裏的君傾的手微微一顫。


    “阿離的阿離的!”小家夥接過花燈,高興極了,“謝謝爹爹!謝謝娘親!”


    朱砂直起腰後又看向君傾,雙頰紅撲撲的,眼神有些迷離,隻盯著君傾的眼睛,又問:“相公可不可以再幫我猜一盞?”


    若是君傾看得見,必看得出朱砂此刻模樣神情有異。


    隻是,他看不見。


    他隻是覺得朱砂有些反常而已,他本想問問方才可是發生了什麽,誰知朱砂卻又再讓他猜一盞花燈。


    他自然是願意。


    “取謎題,讓阿離念。”


    “老板,幫我拿一隻像是海棠花兒一樣的花燈謎題。”朱砂道。


    君傾的手又是極為輕微地晃了晃。


    朱砂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攤主顯然有些不樂意了,因為做君傾的生意,明擺著他要虧本。


    可他又不能說不,因為他做的生意就是這樣。


    是以他隻能抬手去取下那海棠花花燈的謎題,遞給朱砂。


    朱砂拿過,遞給了小家夥。


    店家看著這一家山口,覺得甚是奇怪,這一謎題,雖說是男的來猜,這男的也可以自己看謎題的啊,男的不看還可以女的看的啊,為何非要讓一個看起來才三歲半大的小娃娃來看來念,莫不成這倆大的不識字?


    但不識字又怎會猜字謎?真是奇了怪了。


    隻聽小家夥又緩緩慢慢地念道:“半布春秋,還是猜一個字哦。”


    小家夥說完,立刻又補充道:“布是棉布的布,爹爹。”


    “秦。”依舊與前一個燈謎一樣,君傾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時間,小家夥的話音才落,他便道出了答案,“秦川的秦。”


    攤主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莫說像方才那樣誇讚的話,便是什麽話也不說了,隻是將那海棠花模樣的花燈挑了下來,一聲不吭地遞給了朱砂。


    朱砂立刻伸手接過,隨即竟是笑著問小家夥道:“阿離,娘親的花燈好不好看?”


    朱砂鮮少主動與小家夥說話,更不會是這般笑著問他一樣物事好不好看,是以她這話一問出口,小家夥便愣愣地看著她,很是驚奇,但看著她嘴角及眸中的笑意,小家夥還是開心地點點頭,高興道:“好看!”


    “娘親也覺得好看。”朱砂笑得眉眼更彎了些,繼而轉過身來,頗為開心地對君傾道,“謝謝相公。”


    君傾不做聲,他在想著朱砂此時的異樣。


    而就在朱砂道完這一句謝時,隻見她稍稍踮起腳尖,湊近君傾,而後——


    竟是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口!


    眾目睽睽之下!


    攤主怔住了,目瞪口呆。


    小家夥怔住了,驚得小嘴都大張了開來。


    君鬆怔住了,睜大了眼。


    君傾亦怔住了,怔在那兒一動不動。


    也就在朱砂吻上他的唇的一瞬間,君傾聞到明顯的酒味。


    他終知道了朱砂為何會與尋日裏不同。


    “你喝酒了!?”君傾麵上難得有表情,此時他竟眉心緊擰,麵上是未加掩飾的緊張。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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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1號了!月初求月票月初求月票月初求月票!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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